小翠被谷雨救回圣福醫院后,藏匿于她的住處。
小翠的咽喉先前被徐長生灌藥毒啞,現已無法說話。谷雨和她同處一室,發覺她周身散發惡臭,排泄物的氣味混雜著膿血的腐臭,熏得人腦瓜疼。問她任何事,她都無法作答,喉頭最多只能發出“嘶嘶”聲,要憑借口唇的形狀猜測她的意圖。
小翠拍打著被蟒蛇皮黏貼住的雙腿,做出“疼”的唇語。谷雨和小四試圖將蟒蛇皮剝下,不知那四個西洋人是用何種膠黏貼,異常牢固,像是已與原本的皮肉長在一起,根本無法剝離。
煎熬至天亮,小四跑去喊來霍華德院長,問他有沒有好的辦法去除蟒蛇皮,解救小翠。
霍華德院長見小翠如此異貌,十分震驚,并未詢問她的來歷,湊前俯身想要檢查她身體的狀況。小翠見來的是西洋人,渾身即刻抖若篩糠,嘶叫掙扎著不肯配合。
谷雨連忙貼站于她身側,緊握她的手掌,安撫道:“這是霍華德院長,我們請來給你治療的,不會傷害你,我陪在你旁邊。”
谷雨安撫了好一陣,小翠才冷靜下來。霍華德院長做了檢查,道:“舌頭是被割裂的,我可以縫合。蛇皮可以將她麻醉后,剝離。但蛇皮與她原本的皮膚黏合時間太久,黏結處已經化膿感染,硬生生剝離,恐怕她自身的皮膚也會一同剝下,恢復后,會留下滿身疤痕。”
小翠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倘若留下滿身瘡疤,讓她今后如何承受?
谷雨躊躇半晌,對霍華德院長道:“不然,我先用祖傳的創傷藥給她泡一泡,看看能把蛇皮泡下來吧?盡可能保住她的皮膚。”
霍華德院長聽見谷雨提到“祖傳”,認為她尋求歪門邪道,癡人說夢,告誡道:“不要使用巫醫,以免延誤病情……你可以去找西婭她們幫忙。倘若連她們也無法剝離,就不能妄想保留完好的皮膚,拖久了,會有性命之憂。”
谷雨心心念念仍想嘗試下她的祖傳創傷膏,先前沒有用它做過此類事,但那創傷膏抹上,爛肉都能長好,倘若按此方熬制湯藥,讓小翠泡澡。到黏膠融化,蛇皮柔軟,草藥一旦起了療效,不就能保住小翠的皮膚?
谷雨口里應著霍華德院長,心中已經盤算好對策。待院長離去后,她即刻將配方告知小四,令他出英租界去中藥鋪,按方多抓些草藥來。谷雨要給小翠嘗試下藥浴浸泡。
小四乘坐馬車趕赴英租界北關卡外,一個較大些的中藥鋪子拿藥。這家藥鋪附近就是富甲一方的“金氏銀號”。
小四足足抓夠十付的藥量,兩只手各拎著五包,急匆匆邁出藥鋪大門,卻與迎面一快步走進的莽撞青年撞個滿懷,手里的草藥包掉了一地。
小四有些惱火,蹙眉低頭撿拾草藥包,面帶嫌棄地瞟了撞他的那人一眼。看清對方面容后,慌忙收回目光,垂下頭,想要拎著草藥從他身側溜走。
那人也看了小四一眼,微微一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拽住。撞到小四的人,正是“金氏銀號”的三少爺——金長安,也就是谷雨和小四從長樂縣坐船逃亡到入海縣時,在船舷旁遇到的那個對小四頗有好感的年輕人。
金長安握著小四的手腕,上下打量一番,疑惑:“你怎的好生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夢見過我吧。”小四沒好氣地說:“放手,我著急回去,我姐等著用藥呢。”
“你是……顧思?”金長安驚愕地半張著嘴,端詳面前身著短打男裝的小四。他居然記得谷雨在船上給小四信口胡謅的名字。
“你怎的是個男的?”金長安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