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爺神情即刻嚴肅起來,煞有其事道:“醫仙有所不知,我們當地人盛傳圣福醫院會將病患剜眼刨心,而后若干碧眼紫髯的西洋人圍在桌前用刀叉割肉分食,尸首異處慘不忍睹!還傳著他們在院內禁地豢養鬼怪,每到陰氣最勝的時日,便會于夜間放出,挨家挨戶吸食百姓的精血。洋人的醫院萬萬去不得!”
小四微蹙眉頭,心中老大不樂意,暗道:你放甚狗屁?禁地我倒是沒去過,但我在醫院呆了這么久,怎就沒見過霍華德院長殺人?他們圍在一起那是在學習解剖好吧,哪是分食人肉?妖言惑眾。
但他也僅僅是心中不滿,并未說出,悶悶地低頭用膳。
顧老神醫朗聲笑道:“讓你這么一說,我倒很想去圣福醫院見識下那些‘茹毛飲血’的洋醫了。”
“哎呀,老神醫,可不敢去那種地方。”金老爺道:“來,咱們喝酒吃菜,不談那些晦氣的事。”
席間觥籌交錯,至回房休息時,顧老神醫已是喝得滿面醺紅,小四也是暈頭漲腦,騰云駕霧一般。
管家試圖安排小四睡到顧老神醫所住客房的隔壁,卻被小四婉拒,堅決要與師傅睡在一鋪。
師徒二人分躺在床鋪兩頭,小四將師傅的雙腳暖在自己胸口,用力揉捏著,抱怨道:“師傅,您別聽金老爺胡說八道,我雖對圣福醫院不甚了解,但霍華德院長才不似他說的那般兇神惡煞。”
顧老神醫笑道:“我們行醫之人,被人誤解,也是常有的事,無甚稀奇。”
“我都沒敢告訴金老爺,我和少奶奶起先就是負責搬抬尸體的,那些洋人醫生是在做解剖。”小四嘟囔:“我告訴院長您是我爹,院長還叮囑您若是來了,他想會會您的。”
顧老神醫半睡半醒道:“我也想會一會他,見識下西洋人都是如何治療病患的。”
小四騰的坐起身,湊到師傅面前,問道:“等給金老爺做完撥障術,我帶您去見霍華德院長吧?”
“好。”顧老神醫話音未落,輕微的鼾聲已經響起。
小四見師傅睡著了,便又躺了下去,用肚皮暖著他的雙足,也沉沉睡去。
……
圣福醫院的平房內,臉頰尚帶著酡紅的谷雨,蜷在閆世松的懷中,呢喃道:“世松哥,我不想再這樣躲躲閃閃避諱旁人,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閆世松嘆口氣,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谷雨道:“你回閆家埠后,讓世達哥給我寫封休書,我不再當百川堂的少奶奶了。”
閆世松大吃一驚,愕然道:“你們當年的婚事可是鬧到縣衙去了,若是他將你休了,百川堂今后便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了,你是要凈身出戶的。”
“那就凈身出戶吧,我什么也不要。反正麟兒也過繼給你了。”谷雨說得云淡風輕。
閆世松問:“你這是為何?又想鬧些什么妖?”
谷雨道:“看現下的情況,我定是回不去閆家埠了,對百川堂也沒甚可留戀的,便不想再和世達哥維系這個假夫妻。我想用一紙休書換個自由身,以后能堂堂正正地與我心上人在一起。”
閆世松道:“你不怕心上人辜負你?倘若他是個負心漢,你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有甚好怕的?”谷雨輕咬著他的脖頸,說道:“我的心上人若是拋棄我,會后悔的,這輩子再也遇不到我這般執著想與他在一起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