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和閆世松短暫團聚的時日一晃而過,現又不得不再次分離。
相逢時難,別亦難。
起先,谷雨問小翠想不想跟隨顧伯伯和大少爺一同返回閆家埠。
小翠無法說話,又不識字,自是沒有辦法把徐長生為了維護楊夫人的名節,將她毒啞賣掉一事告知谷雨,成了心底的秘密。
聽到谷雨想讓她跟著大少爺回閆家埠,一想到又將面對楊夫人,而她看見過不該看見的事情,便驚恐不安,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她覺得只留在谷雨身邊,才是安全的。
谷雨見她不想回去,未做強求。
離別的那日,谷雨懷抱麟兒,和小四一同將顧老神醫與閆世松送至碼頭。
一路上,谷雨半句話也說不出,眼中噙淚,時不時地在麟兒臉頰上親吻著。她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怕是一張口,眼淚就再也止不住。
畢竟母子連心,短短幾日的日夜相偎,麟兒已然熟悉了谷雨的懷抱,跟她親昵起來。仿佛他幼小的心里,又憶起嬰孩時來自谷雨那甘甜母乳的哺育。
登船時,閆世松試圖將麟兒抱走,麟兒卻緊緊摟著谷雨的脖頸不肯松手。
直到即將開船,閆世松強行將麟兒抱離谷雨的懷抱。麟兒忽地沖谷雨伸出小手,圓嘟嘟的小嘴鼓動兩下,奶聲奶氣地喊出:“娘……娘……”
麟兒竟然會喊娘了!
谷雨頓時淚如泉涌,掩口哭泣,涕淚流過了口唇,說道:“哎,乖兒子,娘聽見了!回去好好聽你爹爹的話,等著娘!”
抵達閆家埠的當晚,閆世松便帶著谷雨捎給閆家老宅的物件:給閆世達的千層底布鞋、給寶兒的虎頭鞋,以及給郎花的西洋梳妝鏡,獨自去往東山。
見到大少爺閆世松,閆世達和郎花欣喜萬分,此時才知他前些時日是去了英租界,探訪了谷雨和小四。
郎花撫摸著谷雨給她買的梳妝鏡,愛不釋手,紅著眼圈問道:“她在那洋人的地界,可能混上飯吃?”
“能,她現下是洋人醫院便民救治室的主管,做工的地處有三大間房屋。她和小四吃住都很好,無用擔心。”閆世松道。
郎花含淚笑道:“少奶奶能干,去哪都能謀到生計。”
閆世松道:“我今晚來,是想與世達商議下,讓他給谷雨寫封休書。”
寫休書?郎花和閆世達怔住。
郎花道:“為甚要寫休書?寫了休書,依照知縣大人的批文,少奶奶可是要凈身出戶的,什么也沒有了!你們兩兄弟不能這般對她!”
閆世松安撫道:“你莫急,聽我說完。休書是谷雨親口要的,她說許是再也回不了閆家埠了,想用一紙休書換個自由身,以后也好光明正大地與我在一起,不用避諱旁人。”
郎花心疼谷雨,道:“哪個女人能連著被一家人休掉兩次?這還如何抬得起頭?”
閆世松道:“她還說,世達寫好休書后,讓我選個好日子,讓世達把你扶正,讓你來做正室。”
郎花忽就哭了出來,抹著眼淚道:“還說世達哥憨,我看她才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憨子!白白嫁給你們老閆家好幾年,不光接連救了你們兄弟二人的性命,還給閆家生了個大胖孫子,到頭來,卻只是換來兩封休書!她心里惦記這個,惦記那個,誰又肯心疼心疼她呢?”
閆世松嘆口氣,道:“我會娶她,給她個交代,一直陪在她身邊的。”
“一言為定!”郎花即刻停止哭泣,望著他說道:“你若食言,可是天打五雷轟!”
閆世松篤定:“絕不食言。”
“倘若你爹娘不答應呢?”郎花仍是不放心。
“由不得他們,待時機成熟,我會帶著麟兒投奔她去。”閆世松道。
郎花總算是有了一絲笑意,道:“有你這句話,我便安心了。”
閆世達坐在旁邊看著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攀談,隱約聽懂堂哥言下之意,是想自己給谷雨寫封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