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坐在一張八仙桌旁的長凳上,百無聊賴地磕著瓜子,她身著一件團花比甲,卻是身形豐腴,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再加上那張徐娘半老的臉蛋,一舉一動之間帶著一股子讓男人生出許多別樣想法的風流,完美詮釋了一個熟透婦人該是怎么樣的。
老板娘聽到腳步聲后,不經意地抬頭,見到跟在少年身后的年輕人,心底倏然一驚。
他們兩口子在此經營客棧多年,也算見過世面,哪怕是被朝廷通緝的亡命之徒也見過不少,這個看似尋常江湖人打扮的年輕人,身上有一種“氣”。
殺氣。
她男人精通些粗淺的望氣之術,有次喝得半醉時跟她說起過,一個人手上的血債多了,身上自然而然地會形成殺氣。
都說鬼怕屠夫,正是因為屠夫長年操刀,沾染血腥,身上有殺氣,尋常鬼魅便近身不得,若是殺人如麻的大盜賊首之流,就算是有了道行的厲鬼也不敢輕易近身,這便是惡鬼怕惡人的道理。
從這一點上來說,這個年輕人絕不是那種初次闖蕩江湖的雛兒,而是一個老江湖,輕描淡寫之間取人性命,心平氣和,已然是將生死當作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
這種江湖人物,最是可怕。
老板娘瞥了眼無動于衷的掌柜,輕哼一聲,放下手中的瓜子,從長凳上裊裊起身,迎著年輕人走去,同時臉上露出笑意,伸手招呼道:“客官快快請進,咱們太平客棧從來都是價錢公道,童叟無欺,放眼方圓幾百里,那都是一片是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客官只管放心入住就是。”
年輕人笑而不語。
老板娘問道:“敢問客官名姓?”
年輕人道:“姓李,木子李。雙名玄都,玄妙的玄,大都督的都。”
李玄都,這可不像是個江湖人的名字。
一直在低頭記賬的掌柜緩緩抬起頭來,嗓音醇厚,輕聲問道:“玄都,可是‘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的那個玄都?”
年輕人點頭道:“玄都紫府,太上道祖仙修之地,當年家師為我取這個名字,想來是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去往天上玄都,不過這也只是長輩寄望,當不得真。”
掌柜的意有所指道:“那也未必。”
就在此時,二樓上響起“吱呀”的開門聲,然后是“篤篤”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大堂中顯得格外清晰。
然后一個身影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到大堂。
此人身著青色窄袖長襟錦袍,腰間扣青銅鸞首,腳踏黑面白底官靴。
腰間懸刀,刀身大約三尺,刀柄約有六寸,雖然裹著刀鞘,但也能看出刀脊筆直,刀刃略弧。
此刀為文鸞刀。
此人是青鸞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