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官刻意咬重了“根祗”二字。
張鸞山直接搖頭道:“我無法答你。”
宮官點了點頭,心中有數,接著問第三個問題:“我曾聽說,在帝京一戰之前,張先生曾經與顏掌教有過一番徹夜長談,意圖勸誡顏掌教不去帝京,是否有此事?若有此事,是否張先生另有隱衷?”
張鸞山猛然加重了語氣道:“不管這件事是有是無,都涉及本宗內務,非是宮姑娘可以妄言。若是宮姑娘非要知道不可,那就請姑娘去問我正一宗掌教顏飛卿,由掌教決定是否告知姑娘。”
宮官怔了一下,接著深深看了張鸞山一眼,說道:“承教。”
張鸞山問道:“還有呢?”
宮官問道:“請問張先生,張先生與救走周聽潮女兒之人,是否相識?”
張鸞山坦然答道:“相識。”
宮官再問道:“既然相識,能否告知此人的行蹤?”
張鸞山沒有直接回絕,只是說道:“我的確收到了族弟璉山的來信,信中曾提到過此事,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人在何方。”
宮官是何等心思靈巧之人,張鸞山這番話中透漏出張璉山,已經是不教而教,不由展顏道:“受教。不過小女子還是多嘴問上一句,張先生就不怕我對此人不利?”
張鸞山搖頭笑道:“今日與宮姑娘說這些話語,自是知道宮姑娘不會如此做。”
宮官這位牝女宗下任宗主未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
張鸞山低頭望著幽幽燈火,輕聲道:“酒盡燈殘夜二更,打窗風雪映空明。馳來北馬多驕氣,歌到南風盡死聲。海外更無奇事報,國中惟有旅葵生。不知冰冱何時了,一見梅花眼便清。如今太平氣象已盡,亂世氣象已生,怕是在今后的幾十年中,天下間又要起波瀾紛爭,到那時候,是英雄用武之地,卻不是黎庶安居之時,太平宗封山,靜禪宗封寺,都與此事有著莫大干系。顏飛卿也好,宮姑娘也罷,你們想要救天下也好,亦或是想要成大事也罷,到頭來還是要天下太平。”
“一清天下還太平,如此方是無憂。”
“一劍劈掛見青冥,如此方是清明。”
“心懷天下,方是胸襟,太平宗和清微宗能夠與佛道兩家祖庭并列齊名,不是沒有理由的。只是不知道我此生還能否見到有人手持三尺青鋒,一劍轉戰三千里,一劍可擋百萬師,一劍光寒十九州。”
“天下之事千千萬,終是一劍了之。”
宮官之所來見張鸞山,其實也是為了能在張鸞山處略略了解虛實。然而,一番問答下來,卻如清風拂山岡,明月照大江,宮官第一次領略了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感受,一時怔在那里。
張鸞山笑著起身離開龍門客棧,宮官下意識地起身相送,望著他的背影,只覺百感交集。
待到張鸞山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后,宮官收回視線,望向頭頂的一輪皎皎明月,冷不丁皺了皺眉頭,她有些后悔今晚來見張鸞山了,更惱火于自己的心境竟是因為張鸞山的一番話語而有些破天荒地不寧。
女子有些惱火地冷哼一聲,強自壓下這股極為罕見的情緒,瞇起一雙丹鳳眸子,輕聲自語道:“天下太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