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無奈道:“那些女子瞧不上你,怪我咯?”
胡良長嘆一聲,“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
瞧見這一幕,一直在六扇門中有“冷美人”之稱的沈霜眉忍不住撲哧一笑。
胡大哥她是早已熟識的,為人就是如此,大大咧咧,不拘小節。
可李玄都卻是讓她有些大開眼界的感覺。
她忽然覺得,這就應該是她心目中的紫府劍仙,沒有什么懾服眾生的霸氣,也不曾冷傲拒人千里之外,就這般溫和守禮,平易近人,她從不覺得紫府劍仙會是有些人口中的濫殺無辜之人,如果他真是這樣的人,那么他就不會出現在帝京城中,然后賠上了自己的一身修為,也賠上了自己腳下的一條青云之路。
經過胡良的一番插科打諢之后,四人之間的氣氛好了許多,圍桌而坐,李玄都問起了沈霜眉的差事,沈霜眉自是再無半分隱瞞,全部如實相告,原來她這次從帝京趕赴荊州,除了明面上要查明奇石綱被劫的案子之外,同時也是奉了內閣的密令,要暗中查明江南市舶司、織造局等衙門的貪墨情事。
這兩處衙門,都是由宮中派去的宦官負責掌管。正所謂人有頭顱四肢,主自身本體,稱為五體。人又有“宮”,主后代繁衍。世上有去“宮”之刑,稱之為“宮刑”。宦官為寄身皇室為奴,自去其“宮”,故稱“自宮”。至于尊稱宦官為“公公”者,因“公”“宮”諧音,以慰之曾經有宮之意。
宦官去了“宮”,也就是斷了獨自立身之根,只有寄身皇室,依主子而為根,方能安身立命。倘若一朝被皇室主子所棄,便如斷根之樹立刻枯爛而死。若是主子能根干粗壯,自己便枝繁葉茂了。倒是與文官武將們的“從龍”、“扶龍”、“附龍”有異曲同工之妙。
正因此等緣故,這些宦官的背后不是旁人,正是宮中以司禮監為首的二十四衙門,而在司禮監背后的則是那位太后娘娘。
這便涉及到朝堂上外廷和內廷的爭斗,也不知是那位孫閣老的本意,還是晉王通過內閣的授意。
李玄都聽完之后,說道:“這件案子,牽扯極深,霜眉你萬不可有半分馬虎大意,若是一步踏空,便是萬劫不復,須慎之再慎之。”
“紫府說的是。”沈霜眉點頭道:“故在我臨行之前,尚書大人曾專門有過交代,不必急于一時,只要在年關之前將此事辦妥即可。”
胡良畢竟也是曾經做過副總兵的人,對于這些地方衙門也知之一二,說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幾處衙門都在州城之中,正巧我們要去江陵城,順帶拜訪一位老友,若是霜眉不怕耽誤了差事,就與我們同路,如何?”
沈霜眉頗有些女子丈夫的氣概,沒有半分扭捏,爽快道:“我正有此意。”
小丫頭聽聞此言,不由得雀躍起來,她對這位與自己身世相差無多的姐姐本就頗多好感,此時聽到她要同行,自是心中歡喜。甚至在心中還隱隱生出一種想法,哥哥也好,沈姐姐也好,還有天良叔叔,若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可她也知道,到了中州之后,便要分離,哥哥和天良叔叔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姐姐也要查案,她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去哪個不知在什么地方的玄女宗。
想到這兒,小丫頭又有些神情黯然。
沈霜眉瞧出小丫頭的不對勁,心中一軟,便把她抱進懷里,軟語柔聲安慰。
也許真是女子最懂女子心思,不一會兒,小丫頭便轉憂為喜,伏在沈霜眉的耳邊,低語輕笑。
李玄都和胡良兩個大男人不好去偷聽兩個女子的閨房話,便一同起身去了隔壁房間,準備換身干凈的嶄新衣衫,然后便動身前往江陵,拜訪風雷派,見一見已是多年未見的宋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