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那漢子輕咳一聲,臉色如常,帶著兩名漢子坐到另外一張桌上去。
李玄都便也不再搭理他們,又端起倒滿了花雕酒的白碗,凝視著碗中的清澈酒液,若有所思。
這時沈長生又從后廚走出,一只手提著酒壇,一只手端著切好的醬牛肉,放在了那三名漢子坐著的桌子上,只是不見了老板娘的身影。
客棧大堂內,氣氛變得凝重,只有喝酒和吃飯的聲音。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知是李玄都的運道不行,還是這座太平客棧的分店就是天生不太平,沒過多久,又陸續有客人登門,倒真是賓客盈門。
這些客人也都是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有身著青衣的青鸞衛,有黑衣皂靴的皂閣宗弟子,有疑似青陽教的人馬,還有一伙暫時看不出根祗的江湖散人,分坐了大堂里剩余的桌椅。
人一多,倒是忙壞了沈長生,招呼客人、上酒、上菜,幾乎一刻也不得閑,李玄都則臨時充當了一把老板的角色,也不喝酒了,干脆站到柜臺后面,伸手敲了敲柜臺的桌面,道:“諸位,來的都是客,先把賬結一下。”
立時就有人道:“哪有先結賬后吃飯的道理?”
李玄都望向說話的那人,是個身著青衣的青鸞衛,將一柄文鸞刀拍在桌上,尋常人見到這把刀就要怵上三分。
李玄都對此視而不見,面無表情道:“幾位面帶戾色,身懷兵刃,恐怕不是來吃飯那么簡單的,我怕待會兒找不到人結賬,現在酒菜已經上了,我讓幾位把賬給結了,有問題嗎?”
這話說完,最先來到客棧的三人中有一人起身,來到柜臺前,丟下一錠分量十足的銀子。
有了這三人的領頭,其他人也不好去當那個出頭的椽子,再者說了,行走江湖的,多數不是缺錢之人,最起碼不是缺這點銀錢的人,于是也紛紛來到柜臺前,有丟下一錠銀子的,有丟下一塊金錁子的,也有直接丟下一枚太平錢的,更有甚者,還有人丟了一張一百兩面額的銀票。
如果從做買賣的角度來說,已經是賺大發了。
李玄都用銀票將銀錠、金錁子、太平錢一卷,徑直去了后廚。
后廚中,老板娘正靠在盛放食材的架子上,手里竟是端著一根煙桿,翡翠煙嘴,烏木煙桿,黃銅煙鍋,在靠近煙鍋的位置還掛了個盛放煙草的荷包,一看便是老煙槍的做派。
老板娘吐出一團煙霧,面容在煙霧后變得有些模糊不清,瞇起一雙丹鳳眸子,道:“李公子怎么來后廚了?”
李玄都將錢財往旁邊的桌上一放,道:“這是前面結賬的銀錢,雖說都是些江湖草莽,但對于老板娘來說還不算什么棘手人物。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
老板娘在桌角上磕了磕煙鍋里的煙灰,笑道:“李公子這是要把妾身這個婦道人家和一個半大孩子留在一群豺狼之間?就不怕我們娘倆被這些人生吞活剝了?李公子于心何忍吶。”
李玄都無奈道:“老板娘,這樣說可就沒意思了。如果這些角色都能算作豺狼,那么太玄榜上的人又算什么?上古荒獸?”
老板娘搖了搖頭,正色道:“有些事情,我一個人不好處置,還是希望李公子能援手一二。”
就在說話之間,客棧大堂中又來了一名少女,黑色的長發,黑衣黑裙,黑色的腰帶,黑色的長靴,戴著黑色淺露帷帽,手中還握著一把黑色劍柄和黑色劍鞘的長劍。
少女來到客棧大堂之后,環視一周,竟是將滿屋的江湖好漢視作無物,徑直走向李玄都的桌子,然后將手中黑劍往桌上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