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鸞山說自己要救天下,可他到底要如何救天下,李玄都沒有半分頭緒,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好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思下去,只能暫且擱置一旁,待到日后去慢慢細究。
也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大堂中傳來了呼喝打斗之聲,想來是幾派人在一言不合之下,終于大打出手。
不多時,沈長生跑進后廚,道:“老板娘,李、李先生,不好了,前頭打起來了,那個姓蘇的女人,一個人打十幾個人,有兩個人被當場打死了,還有幾個見勢不妙扭頭就跑,也被那姓蘇的給打趴下了,怎么辦?”
老板娘又拿起了煙桿,點燃煙葉之后也不說話,就是望著李玄都。
沈長生自然也順著老板娘的視線望向這位李先生。
李玄都拍了拍腰間的“冷美人”,對沈長生道:“也罷,你留在這兒陪著老板娘,我出去收拾殘局。”
沈長生重重點了點頭。
當李玄都回到大堂的時候,發現這兒已經是一片狼藉,桌子、凳子、桌子上的酒菜、以及剛剛還在吃飯的人,碎了一地,也倒了一地,唯有自己先前坐的那張桌子還算完好,此時一名黑衣少女正坐在桌子前,一柄黑色的帶鞘長劍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李玄都不得不邁大步子,踩在各種污穢和各種殘骸的間隙中,來到這少女面前,低頭看了眼桌上屬于自己的那個酒碗,道:“這位姑娘,在別人家的客棧里大打出手,未免有些不太像話。”
黑衣少女抬起頭,望向李玄都,冷冷道:“你算什么東西?”
李玄都沒有答話,也沒有動怒,
他是個自持身份的人,或者說他還是個殘存著幾分傲氣的人,傲氣不是一味對旁人盛氣凌人,而是不與某些不如自己的人一般見識。
不管怎么說,他與蘇云媗都是平輩論交,這個蘇小仙子是蘇云媗的晚輩,也就是他的晚輩,她可以出言不遜,李玄都卻不想與她一般見識,如果此時他反唇相譏,那么與罵街的潑婦何異?
不過李玄都不說話,有人幫他說話。
“你又算什么東西?”卻是沈長生從后廚探出個腦袋。
少女轉過頭,冷冷地望了沈長生一眼,目光猶若實質一般,只有抱丹境修為的沈長生立時嚇得又縮回頭去。
少女收回視線,又望向李玄都,冷冷道:“我知道你的境界不低,不是那些雜魚可以比的。不過我還是勸你一句,行俠仗義也要分時候,更要講究分寸,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隨便摻合的,小心引火燒身。就算是當年的紫府劍仙,被卷到帝京之變中,還不是是落得個道消的下場。”
李玄都不由無奈苦笑。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類似于“就算紫府劍仙如何如何,還不是如何如何”的話語,難不成自己現在已經成了前輩告誡后輩的反面例子?
當然,這些他曾經說給小丫頭聽的話語,現在又被一個晚輩原樣還給了自己,這種感覺也頗為新奇。
已經多少年沒有人跟他說這些江湖道理了?
少女見李玄都仍不答話,又看了眼后廚方向,笑道:“你不走也沒關系,你大可嘗試出刀便是,看看你的刀能不能救下那個賊人。此人從前朝帝陵中盜走妖丹,意圖以此練就魔功,人人得而誅之!”
李玄都終于是開口道:“你真相信這座客棧里有什么賊人?”
少女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為什么不信?”
李玄都嘆息一聲,“就因為這件事是從蘇靄筠口中說出來的,你就深信不疑?”
少女蘇云姣臉上的譏諷神情漸漸斂去,知道這件事是由她姐姐蘇云媗的口中傳出不算什么,可“靄筠”二字卻是不一樣了,這是姐姐的表字,除非是熟識之人方能知曉,眼前之人是如何知曉的?
難道眼前之人也是姐姐的故交,或是敵手?
最了解你的人正是你的敵人,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