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或者應該說宮官,一下子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語氣中帶出幾分佩服:“李紫府不愧是李紫府。”
李玄都驟起眉頭:“你怎么會在這里?”
宮官輕笑道:“皂閣宗弄出如此大的陣仗,我們又豈會沒有察覺?皂閣宗與牝女宗積怨已久,只是礙于地師的面子,不好出手干預罷了,可不好干預,不意味著不能干預……”
李玄都立時恍然道:“是你把消息透露給了蘇云媗,所以她才會知道北芒縣城有大事發生,你借蘇云媗的手去殺皂閣宗的人,只是不知道代價是什么?”
宮官淡然道:“無所謂代價與否,不過是互相幫忙罷了,我們不好做的事情,交由你們正道中人來做,你們不好做的事情,交由我們十宗中人來做,今天你幫我,明天就換成我幫你,這么簡單的道理,紫府你不會想不明白吧?”
李玄都當然沒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的只是利害之分。在必要的時候,為了宗門大計,正邪聯手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之事,當年如日中天的皂閣宗被正邪兩道各大宗門聯手擊敗,就是最好的例子。
宮官繼續說道:“正道有十二個宗門,你們口中的所謂邪道,也有十個宗門,大家雖然嘴上都說‘同氣連枝’,但私底下還是要分出個高下之別,就拿正道十二宗來說,正一宗是正道盟主,可這些年來愈發勢大的清微宗便不太甘心,于是就有了‘四六之爭’,靜禪宗是佛門魁首,攀上了正一宗這棵大樹的慈航宗又有了別的心思,于是如今的靜禪宗封山閉寺。紫府是親歷之人,自然不用我再去詳說。”
“在我們十宗這邊,也是如此,且不說那以補天宗為首的遼東五宗,只說我們西北五宗,以無道宗最為勢大居首,無可爭議,牝女宗和陰陽宗大抵在伯仲之間,不過陰陽宗有一位當代地師,硬要壓過我們牝女宗一頭,我們也就認了。可一個皂閣宗,說得好聽些,一個家道中落的破落戶,憑什么壓在我們的頭上?”
李玄都點了點頭,認可了宮官的這番言語。
宮官道:“可藏老人就真做起了這等春秋大夢,妄想煉制‘大阿修羅’,再加上陰陽宗的扶持,打量著以此來與我們牝女宗分庭抗禮,強壓過我們一頭去,讓我們看他的臉色行事。”
李玄都道:“于是你們牝女宗就聯手了慈航宗和正一宗,借著正道中人的刀,去殺藏老人。”
宮官點頭道:“是。”
李玄都又道:“然后你們牝女宗就可以站在岸上看船翻,既傷了皂閣宗,又不會開罪無道宗和陰陽宗。”
宮官仍是點頭道:“是。”
李玄都又想起蘇云媗曾經說過的六扇門朋友,再問道:“你和蘇云媗并不直接聯系,而是通過六扇門?”
宮官還是點頭道:“是。”
“好算計啊。”李玄都輕嘆一聲,問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見我?你就不怕我因為此事與蘇云媗生出間隙,繼而壞了你接下來的謀劃?”
宮官笑著搖頭道:“第一,紫府的為人,我還是知曉的。紫府認為應該去做的事情,不會因為被別人利用就不去做。第二,藏老人所做之事,傷天害理,這是天要收他,我只是順勢而為。第三,我之所以專程來見紫府,也是要讓紫府知道,我所做的有關于紫府的事情都沒有瞞著紫府,這便是待之以誠。”
李玄都沉默著,開始快速思索,少頃,又望向了宮官:“當年張相告訴過我,黨爭一事,一言概之:‘策劃于密室,傳令于天下。’而策劃于密室,首先便要互相待之以誠,既然宮姑娘擺出了如此架勢,那么有什么話,就請直說吧。”
宮官道:“北邙山中那具即將出世的太陰尸體內有一顆尸丹,我想將此物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