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同時,盤繞在梁柱上的崔朔風被一劍刺入眉心寸余。眉心位置出現一道深深血槽,如同一只豎眼。
本該必死無疑的崔朔風竟是沒有沒死,反而氣勢暴漲,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
然后他就憑借自身的磅礴氣機將已經刺入眉心的劍氣生生逼出。
李玄都對此并不意外,再次以兩指在身前一抹,又生兩劍。
不等崔朔風將第一劍的劍氣完全化去,第二劍已經撲殺而至,崔朔風不得不雙手左右一分,將第二劍生生撕裂成兩半,浩蕩劍氣就像觸礁的浪潮從崔朔風的身旁兩側一沖而過,帶起他的衣襟和兩鬢發絲劇烈飄拂。
只是如此一來,他也是胸前中門大開,被李玄都手握第三劍長驅直入,直接將這位司禮監大宦官一劍穿心。
崔朔風嘴角滲出血絲,周身氣機卻是凝而不散,不顧胸前的鮮血淋漓,仍舊對著李玄都出拳。
李玄都轟然倒飛出去,后背直接破開墻壁,摔入客棧外的風雪之中。
一人突兀破墻而出,在風雪中的青鸞衛都嚇了一跳,看清摔出之人不是那位高深莫測的崔公公之后,頓時如釋重負,若是崔公公也被人家打了出來,那他們焉能有命在。
司禮監這次不止是派出了一位提刑司少監,而是足足四位大宦官,分作四路前往金陵府,有聲勢浩大乘船南下的,也有他們這種秘密行事的,為的就是以秦襄為誘餌緝拿當年的逆黨。
此人似乎被崔公公重傷,想來就是逆黨無疑了,一眾青鸞衛立刻朝著李玄都合圍過來。
李玄都沒有理睬這些青鸞衛,緩緩起身之后,望向站在客棧墻壁窟窿另一面的蟒袍宦官。
被接連刺穿眉心和心口的崔朔風神色漠然,多出的兩只手臂不知何時已經收起。
此時他一心想要先殺死眼前年輕人,至于那個用雙刀的女子,不能將他如何。不過他身上的傷勢也不是假的,只是被他以氣機強行壓制了而已,再加上他剛才又勉力出了一拳,氣機消耗甚巨,用于壓制體內傷勢的氣機便相應減弱,既有外患,復生內憂,自不免狼狽不堪。此時想要乘勝追擊,還是稍顯力有不逮,只能稍稍喘一口氣,略微調息氣機,再蓄養一口氣機。
下一刻,李玄都伸手扯過一名青鸞衛,從他手中奪過一柄文鸞刀。周圍青鸞衛見李玄都主動出手,立刻就要圍殺此人,不過李玄都此時已經沒了手下留情的心思,直接一刀掠過,數顆頭顱直接飛起,鮮血噴濺了一地,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好似一朵朵血色梅花,格外刺眼。
剩余的青鸞衛見此情景,盡皆膽寒,再不敢有半分異動。
崔朔風冷笑一聲,便要親自出手。
若是這位大宦官有閑情逸致回頭看一眼身后,就會發現此時的身后站了一個人,正是那個如同冢中枯骨的客棧掌柜。
所有心神都放在李玄都身上的崔朔風終于蓄養氣機完畢,正要出手,卻發現自己不得動彈了。
整座客棧好似在這一瞬間靜止,許多細小微塵都停在空中。
一雙冰冷的手悄無聲息地分別按在了他的后心位置和后腰位置,將他的下丹田氣海和中丹田氣府牢牢制住,不能動彈分毫。
崔朔風眼皮一跳,竭力穩住心緒,沉聲問道:“不知是何方高人?”
在他背后傳來一個平淡嗓音:“太平客棧。”
說話間,掌柜的那副清瘦面龐從崔朔風的身后緩緩探出,閃爍著幽光的雙眼在昏暗的客棧里顯得格外明亮。
崔朔風一邊暗自運轉四肢百骸內的游散氣機,一邊拖延時間,不動聲色道:“閣下是太平宗的高人,那就更不應該與這些逆黨沆瀣一氣。”
掌柜淡淡道:“其實就算我不出手,這位公子也能將你斬殺,我這次出手,不過是送個順水人情罷了。”
崔朔風聳然一驚。
未等他有所動作,忽覺后心處一陣劇痛,與先前李玄都一劍穿心的傷勢連為一體,使他再也無法壓制體內傷勢,周身氣機開始迅速潰散。
他緩慢低頭。
一只手掌穿透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