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讓你來做說客?勸我做一個中人。”李玄都一語道破天機。
劉辰一怔:“你怎么知道?”
李玄都笑了笑:“太平宗不是第一個,估計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劉辰心中的不安愈發濃重,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這次的江南之行,欲言又止,只是幾經猶豫躊躇,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李玄都沒有過多解釋什么。
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福氣,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好事。
兩人從夜半走到天色將明時,便來到了蘆州重鎮安慶府的城外,此時城外已經聚集了好些趕早進城的百姓,多是挑柴的樵夫和推車賣炭的賣炭翁。
有一位衣衫單薄的年邁賣炭翁來得早了,距離開城門還有一段時間,老人有些不耐冬雪寒重,雙手抄袖,下車來回踱步。
一夜大雪,整座城池都銀裝素裹,對于可以披裘圍火的文人雅士而言,這是難得的美景,甚至會詩興大發,文思泉涌。只是對于普通百姓而言,這種天氣便十分艱難了,如果斷了炊,就算逃難都無處可逃,極有可能是倒斃在茫茫大雪之中,直到來年開春雪融之后,才會被人發現尸體。
李玄都與劉辰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望著那名賣炭翁,輕輕嘆息一聲:“綾羅綢緞者,不是養蠶人。”
劉辰眼神一閃,沒有說話。
“劉姑娘,你年紀輕輕就能踏足歸真境,雖然不比顏飛卿、蘇云媗這等天之驕子,但也當得起一聲年輕才俊,想來是自小就被聽風樓精心培養,不知人間疾苦。”李玄都說道。
自從知道李玄都的真實身份之后,劉辰便沒再與他針鋒相對,此時也只是以低不可聞的嗓音輕哼了一聲。
李玄都接著說道:“賣油的娘子水梳頭,賣炭的老翁爐中空,所以說百姓多苦。”
接著他又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城墻根,劉辰隨之望去,只見那里搭建了一座簡陋的粥棚,只是里面空無一人,更不會有人施粥,在粥棚附近的雪地上躺著好些死人,面色青白而無分毫血色,顯然已經被活活凍死。
這一眼望去,可謂是滿目凄然。
李玄都加重了語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不在意朱門的酒肉臭與不臭,但是我不想看到每每冬日都有被凍死餓死之人。”
劉辰訥訥無言。
李玄都輕嘆了一口氣,問道:“你難道不想做些什么?”
劉辰問道:“我能做什么?”
李玄都輕聲說道:“做力所能及之事。”
劉辰略有遲疑地問道:“你們到底要做什么?你們想要逐鹿天下?”
劉辰的在“你”字之后多加了個“們”字,顯然認為李玄都不是孤身一人,而且逐鹿天下這種事情,的確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
李玄都上身朝著劉辰的方向稍稍前傾,盯著她的雙眼,壓低了嗓音:“我從來都無意天下分合,我只是想要求一個天下太平。何謂太平?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不再有凍餓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