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菜式,更是琳瑯滿目,叫的上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山上走的,水里游的,天上飛的,各種精巧心思,應有盡有。
李玄都拿起一雙象牙的筷子,又看了眼旁邊玉質酒杯,道:“真是好大的排場。”
谷玉笙道:“迎接四先生,不能不用心。”
李玄都笑了笑:“李玄都何德何能,不敢當如此。”
“如何當不得?不管怎么說,四叔對于清微宗還是有功勞的。”谷玉笙右手三指捏住酒杯,左手稍稍探出寬大袖口,以中指指尖輕輕托住酒杯的底座,輕聲道:“我敬四叔一杯。”
李玄都沒有拒絕,舉起手中酒杯,與谷玉笙遙遙相敬之后,各自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之后,谷玉笙用手絹擦了下唇角并不存在的酒漬,輕聲道:“說正事,四叔與六叔約斗于望仙臺上,不知四叔有幾分勝算?”
李玄都不動聲色道:“六師弟天縱奇才,若論資質,我也好,三師兄也罷,都比不過他。我聽冰雁說起過,這幾年來,他刻意壓制境界,上次在丹霞峰上,不過稍敗一招而已,此番回去應該能再上一層樓。反觀我,自從天寶二年墜境之后,一身意氣損耗殆盡,蹉跎四年之久,實在比不過六師弟。此次約斗,恐怕敗多勝少。”
谷玉笙笑道:“四叔實在是太過謙虛了。”
李玄都笑了笑,并未答話。
一場筵席持續到深夜方才散去,在席上,谷玉笙妙語連珠,倒也不顯得氣氛冷落,散席之后,她在觀海樓的第七樓給李玄都和秦素安排了房間。
從九樓下來,再上到七樓,陸雁冰笑嘻嘻說了一句“暫借素素一用”之后,便拉著臉色微紅的秦素去了另外的房間。
李玄都獨自一人來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有人替他提前掌燈,十幾支蠟燭將整個房間照得通明透亮,房間中鋪設有名貴地衣,以三疊式屏風隔開內室外廳,屏風上繪有松鶴滄海。
內間是臥房,有床幃云榻,榻上放置有一張小桌,桌上有縱橫十九道,檀木的棋盒,黑玉與白玉雕成的棋子。
外側是書房和客廳,靠門的外廳位置有多寶槅子,擺放著各類奇巧物品和珍惜古玩,既也有遠渡重洋而來的銅鎏金自鳴座鐘,也有“家財萬貫不如鈞瓷一片”之稱的鈞窯青花大碗,堪稱包羅萬象。靠窗內廳則是靠墻擺放著大料檀香紫檀福貴榻和一條降香黃檀頂橫案臺,案上有一架清雅古琴,榻上有精巧小桌,桌上茶碗中泡著上好的清明雨前茶。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紫檀書案,案上擺著筆、墨、紙、硯、筆架、鎮紙、筆缸和各色清供,筆是紫豪,紙是宣紙,硯是蘆硯,墨是名家落款,一塊墨便要三百兩銀子,琳瑯滿目。
李玄都大概掃了一眼,手指輕輕摩挲過文案的桌面,僅就這一個房間,少說也要五千太平錢,一座觀海樓又是多少錢?
李玄都推窗而望,在夜色明月之下,可見滄海,甚至風中還夾雜著淡淡的濕潤氣息。然后他從“十八樓”中取出一本冊子,正是他在仙劍山莊時開始寫的東西,不過還不完善。他將這本冊子攤在桌上,往硯臺里倒上些許清水,開始磨墨。
他有些話想要對老爺子說,把自己的所見、所思、所感告知于那位高居清微宗之巔的大劍仙,于是他將這些話付諸于筆端,然后在覲見老爺子的時候,將其親手交到老爺子的手中。
至于這些肺腑之言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李玄都自己也沒有把握。
盡人事,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