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一夷然不懼,左右雙手中的兩柄短劍交錯,從正面架住李玄都的一劍。
李玄都手中的“白骨流光”與“潛龍”、“在淵”二劍相觸的一瞬之間,有了片刻的虛幻,顯現出白骨之相,劍上燃起幽藍火焰。李太一只覺得劍氣彌漫,森然無比,讓他在這個寒意已經完全退去的春末再次感到一股透骨寒意。
這股寒意似虛似實,若是不動念則始終為虛,可一旦動念,就如“六滅一念劍”的虛實轉化,在轉瞬之間就會化作切切實實的寒氣。此劍剛剛出世,知道其中玄妙的只有李玄都、陸時貞、秦素三人,此時是李玄都第一次動用此劍,在出其不意之下,李太一根本未及防備,信以為真,于是這森森寒氣由虛化實,成為當初讓李玄都也吃了個暗虧的“寒冰劍氣”。
當時“白骨流光”剛剛出世之時,無人駕馭,僅是憑借本身劍氣,便讓李玄都的整條手臂都為之冰封,而且當時李玄都還得了陸時貞的事先提醒,已經提前防備。
此時李太一既無人提醒,“白骨流光”又有李玄都的氣機灌注,威力大增,自然不能像李玄都那般從容應對,只見李太一的臉龐、眉毛、頭發、雙手都迅速彌漫了一層白霜,使得他好似身處數九寒冬的大雪之中一般。
此時觀戰眾人,包括太微真人在內,都是大為奇怪:“氣有五行之分,這等森森寒氣屬水行,在各大宗門中,以玄女宗最為精通此道,若是一位玄女宗的高手用出也就罷了,可李玄都是如何修煉出此等寒氣的?”
旁觀眾高手固覺驚異,李太一心下更是駭然。對方若是練有什么奇門功法,寒氣逼人,那并不奇,畢竟江湖之大,無奇不有,除了這等寒氣,還有正一宗的雷法,可使人渾身麻痹,豈不是更為厲害?無非是比拼境界高低罷了。但這股寒氣竟是不能被他體內氣機所驅散,好似是他體內自行生出,如附骨之疽一般,別說生平從未遇到過此種怪事,就連做夢也沒想到會有如此邪門的功法。
此時也沒有時間讓李太一去過多深思,只能強提一口氣,運轉雙劍,與李玄都相斗在一處,只是這些寒氣使得李太一的身形凝滯,原本如鬼魅的身法只有平時的十之七八,反倒是比李玄都慢了一線,一步慢則步步皆慢,很快就落入下風之中,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李玄都一劍一劍地向李太一劈砍過去,每一劍都是平鋪直敘,沒有太多變化,但是勢大力沉,完全是重劍的用法,以單手輕劍用出雙手重劍的招數,已然是舉輕若重的境界。
李太一全然處于下風之中,兩柄短劍出招極短,攻不到一尺便即回防,顯似只守不攻。突然之間,李玄都一聲大喝,手中“白骨流光”當頭劈下。李太一只能以雙劍招架,一聲尖銳金石聲響,李太一雙腳不斷向后倒滑出去,直到距離望仙臺邊緣還有半尺距離時才堪堪停住,險些就要跌落下去。
事到如今,李玄都跌境之事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來此觀戰之人也大多心里有數,所以絕大多數人并不好看好李玄都,畢竟不再是當年的紫府劍仙了,而且如今的李玄都明顯沒了當年的那股精氣神,更沒了當年藐視天下英豪的意氣風發。要知道,在許多時候,尤其是同境之爭,拼到最后,拼的就是一口氣,若是這口氣泄了,那么八成也就輸了。
如今李玄都和李太一境界相差無幾,李玄都如秋后霜草,哪怕是東山再起,在旁人看來,也終究是開始走下坡路了,能夠回到原來的位置已是殊為不易,如何還能更進一步?可李太一卻是如春日里的青木,不過剛剛萌發新芽,日后的路還長著,如今以十五之齡踏足歸真境,前程遠大,只要不中途夭折,日后踏足長生境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甚至有望立地飛升。兩者的精氣神豈可同日而語?所以大多數人都更為看好李太一。
有那局外之人,已然在心底斷言,此戰李玄都必敗,而且李玄都也不過是李太一登頂江湖的第一塊踏腳石而已,正所謂大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一代新人換舊人,當年的李玄都踩著無數老輩人登頂,君以此興,必以此亡,也該被別人踩著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