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接著說道:“此事之后,我們便要去往遼東。”
胡良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怪叫一聲:“我們?這個‘我們’都是誰?”
李玄都看了眼秦素,說道:“我,秦姑娘,還有陸師妹。秦姑娘和陸師妹要去遼東拜訪好友,我則打算去見秦都督和趙部堂。”
胡良打蛇上棍:“帶我一個吧。認真說起來,秦都督還是我的老上司,我也想見見他,對了,我的老恩師也在遼東,還有很多老朋友都在那兒,我也是有些年頭沒有回去了,是該回去看看了。”
說這話的時候,胡良忍不住又瞧了一眼陸雁冰。
陸雁冰正在與秦素竊竊私語,沒有瞧見。
李玄都點頭道:“也好,真要說起來,我們老哥倆也有些時日沒有聚聚了。”
胡良喟嘆道:“那是,去龍門府的一路太過匆匆,認真算起來,咱們上次一起痛快喝酒,還是在帝京的萬華樓……”
就在這時,秦素忽然輕聲問道:“胡師兄,萬華樓是什么地方?”
胡良隨口說道:“還能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就在這時,胡良終于意識到不對了,臉色一僵,剩下的半截話語被被卡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
胡良緩緩轉過頭來,卻見秦素正微笑著望著他:“不就是什么?”
胡良猛地大聲咳嗽起來,撕心裂肺,讓人誤以為要把肺咳出來。
“胡師兄這是病了?看起來很嚴重呢,‘續命丹’還有嗎?若是沒有,小妹這里還有幾顆,免得活活咳死。”秦素的嗓音愈發柔和:“不過喝酒的事情,以后就不要找紫府了,紫府說他不喜歡喝酒。”
說罷,秦素又狀若無意地望了李玄都一眼。
從始至終,李玄都一直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半點沒有幫胡良解圍的意思。什么叫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在這種時候,就不要講什么兄弟義氣了,死道友不死貧道才是正理。
咳了一會兒之后,胡良見李玄都這般不講義氣,眼看著是指望不上了,只好自救,于是強行岔開話題道:“對了,久聞玉仙子精通音律,我家師妹也是此道好手,今日得聚,乃是緣分,不如兩位趁此時機切磋一番,也好讓我們這些俗人開開眼界。”
玉清寧微微一笑:“清寧正有此意,不過不是切磋,而是合奏。”
秦素眼睛一亮:“難道是女菀你一直說的那首曲子終于譜好了?”
玉清寧說道:“正是。”
說罷,玉清寧取出自己的“九天玄音”,秦素則是取出一支玉簫。
兩人走出正堂,來到外面的天井中,此時天色漸暗,夕陽西下,映照天井中的幾叢水竹,竹影婆娑,剛好映襯兩位美人。
玉清寧雙手一托,“九天玄音”自行懸于半空,然后遞給秦素一本曲譜。秦素接過曲譜,仔細看了片刻,將曲譜記在心中,然后對玉清寧點了點頭。
玉清寧雙手按在琴弦上,“錚錚”幾聲,初時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繼而加快,過了片刻,有簫聲夾入琴韻之中,兩者越來越高,如攀登高峰,簫聲緊伴左右,毫不落后。緊接著又如墜谷底之中,琴聲越來越快,如疾風驟雨,簫聲也隨之變快,好似馬嘯西風。再有片刻,似是雨過天晴,琴音和簫聲變緩,不過琴聲中卻是透出殺伐之意思,簫聲仍舊溫雅婉轉,好似英雄多情,美人多嬌。過了一會兒,琴聲變得柔和,簫聲陡變,變為簫聲為主,琴聲為輔,簫聲越來越高,好似人間留不住,讓人心頭不禁酸悲。
李玄都聽到這里,忽地想起了許多舊人舊事,頓覺鼻頭微酸。
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獨自高出天際,繼而再不復聞半點聲音。
這首曲子竟是足足有一個時辰,眾人沉浸其中,不知時間流逝,待到回神時,發現四下里一片寂靜,唯有明月浩瀚當空,竹影婆娑在地。
李玄都問道:“此曲何名?”
兩女一起答道:“太平時。”
就在此時,天際盡頭有一抹流光掠過,卻是一只紙鶴直奔李玄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