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生放下手中的土狗,怯怯道:“老板娘。”
陸夫人一揮手:“趕緊去換身衣服。”
沈長生一溜煙地往客棧跑去。
陸夫人轉而望向李玄都:“李公子,半年不見,當刮目相看。”
李玄都抱拳一禮:“陸夫人近來可好?沈大先生可好?”
“都好,諸位請進,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陸夫人轉身進了客棧。
李玄都幾人進到客棧,只見偌大的客棧空空蕩蕩,李玄都還特意看了眼當初被打破的墻壁,可見墻壁上有些青磚的顏色明顯與周圍不大一樣,顯然也是后來補上的。念及于此,李玄都便有些汗顏,當初在這里大打出手,是不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
反觀蘇云媗,卻是波瀾不驚。好似當初白茹霜和張青山大鬧太平客棧,以及蘇云姣找陸夫人麻煩的事情,全然沒有發生過一般。
此時客棧大堂之中,只有最當中的一桌上有人,正在自斟自飲,不是張鸞山是誰。
張鸞山見到幾人之后,不曾起身,只是放下手中的雞嘴酒壺,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諸位請坐。”
桌子是八仙桌,可以四邊圍坐八人。張鸞山獨坐了一邊,李玄都坐在張鸞山的對面位置,蘇云媗獨坐在張鸞山的左手邊,宮官和貪狼王并肩坐在張鸞山的右手邊位置。
張鸞山望向李玄都:“紫府,事情經過緣由,想來蘇仙子和宮姑娘已經向你說明白了。”
李玄都點了點頭。
張鸞山的臉上有了些許笑意:“既然你已經知道緣由,仍是愿意來此,那說明我們還是道同可謀。”
李玄都不置可否:“我恨好奇,這件事的初衷,到底是出自你的本意,還是源于老天師的授意?換而言之,是你不得不遵從大天師的命令行事,還是你說服了老天師?”
“紫府未免太看得起我。”張鸞山搖頭道:“我是什么身份,如何能說服老天師?紫府你不是剛剛嘗試說服老劍神嗎?結果如何,不必我再去多言了吧?他們之所以能走到今日這般地位,不僅僅是運氣好,而且少不了過人的膽識和縝密的心思,以及異于常人的格局,哪個不是當世人杰?人杰必然自負,最是心志堅定,豈會因為幾個小輩的侃侃而談而改變心中所想?”
李玄都默然。
張鸞山嘿然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倒是很佩服紫府,敢直言勸諫老劍神,敢于做旁人不做的事情。有些事情,很苦很累,對很多人有益,偏偏對自己沒有太多好處,甚至還會賠上一條性命,你不去做,我不去做,他也不去做,那就永遠也做不成。這個世道,不缺‘聰明人’,缺的是‘傻子’,正是因為敢于做事的‘傻子’太少,不做事的‘聰明人’太多,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李玄都問道:“你呢?你又是什么人?聰明人還是傻子?”
張鸞山沉默了片刻,搖頭笑道:“雖然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我大約也是個傻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