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飛卿謹慎道:“內子平日并不獨自在外行走,閣下如何會認得?”
鐵鷹語氣有些森然道:“所以我也有些奇怪。”
就在此時,趙青玉緩緩開口道:“這位蘇公子乃是蘇仙子的堂弟,而且會用慈航宗的劍法,想來是關系不淺,說不定這位小娘子也與慈航宗有什么關系哩。”
趙青玉當然知道鐵鷹的這段往事,此時開口,大有挑撥之嫌。
果不其然,鐵鷹的臉色頓時便不太好看,當年慈航宗之事,被他深以為恥,也曾想要報復,只是隨著白繡裳的境界不斷攀升,最終僅次于秦清,成為太玄榜第二人,他這才慢慢熄了這個念頭。不過今時不同往昔,他不但攀上了趙良庚這棵大樹,又通過趙良庚結識了一位真正的神仙人物,現在也算是有了靠山,不再害怕白繡裳,于是便想將曾經已經放下的仇怨再撿起來。
鐵鷹的五指不斷開合,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出手。
顏飛卿也沉默不語。不同于李玄都的能屈能伸,他不太習慣向旁人低頭,所以他沒有主動開口說些什么,倒像是把選擇的權力都交到了鐵鷹的手中,是一言不合就動手,還是就此作罷,都由他。
如果李玄都處在顏飛卿的位置上,他不介意說些服軟的話語,給鐵鷹一個臺階,也許此事就過去了。可顏飛卿不是李玄都,沒有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很難理解“低頭”二字的含義,也不能對“世態炎涼”有什么切身體會。
正是因為如此,兩人看起來在許多方面很像,又很不像。
鐵鷹沒有等到顏飛卿給出的臺階,雖然此事是由他挑起,但他還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了,他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部堂。”
趙良庚也在權衡利弊。
對于他來說,豢養這些江湖高手便如熬鷹一般,不能視之為養狗,所以有些時候,也不得不妥協讓步,畢竟當官嘛,本身就是妥協讓步,不寒磣。誰若是一步也不肯退,那他一輩子注定就是個芝麻綠豆的小官,絕對走不到一地總督的位置。
除了妥協,還有權衡,若是沒有別的選擇,那就只能兩害相較取其輕。
因為一個蘇家而使自己的護衛離心,或是因為自己的護衛而得罪蘇家,哪個更為劃算?
身為掌權之人,未必需要善謀,因為可以由謀士幕僚來代為效勞,但一定要善斷,因為作為主事之人,決斷做主是最高權力的體現,沒有人能夠替代,所以絕對不能優柔寡斷,否則便不是兩害相較取其輕,而是兩頭都不討好了。
于是趙良庚很快便有了決斷,不發一言地繼續向山頂行去。
有些時候,不表態就是一種態度。趙良庚身為公門修行的佼佼者,自然深諳此道。
除了鐵鷹之外,趙青玉等人都跟在趙良庚的身后,一起向山上行去。
在趙良庚等人走遠之后,鐵鷹冷冷一笑:“慈航宗之人?”
一直不曾開口的蘇云媗緩緩開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慈航宗的弟子,那就好說了,我只要你一個人,只要你乖乖跟我走,那我就放過他們。”鐵鷹一指茶舍中的人:“如果你不是慈航宗的弟子,那也好說,我把你們全都殺了就是,算你們倒霉,撞在了我的手里。”
鐵鷹森然道:“不管怎么樣,你都是要死的,可區別在于,其他人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