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劍眉一挑:“宮姑娘,咱們江湖中的師徒從來都是師徒如父子,想來你與冷夫人也如母女一般,疏不間親,你覺得我會信嗎?”
宮官黯然道:“紫府不是也與師父反目了嗎?”
李玄都沉聲道:“可我清微宗從不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逐出師門就是逐出師門,理念不合就是理念不合。”
宮官嘆息一聲:“看來紫府對我是成見已深。”
李玄都沒有說話,并不否認。
冷夫人冷笑道:“宮丫頭,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看來人家還瞧不上你呢。”
不等宮官說話,李玄都已是喝道:“李某人還不到整日圍著女人裙子轉的地步。”
話音落下,李玄都手中“白骨流光”一擺,劍氣凌厲,還未出劍,便已經使得地面和周圍的墻壁上出現了道道裂痕。
冷夫人臉色一冷:“小輩,你這性子還真是與李道虛、張海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冷夫人這話不是無的放矢,李道虛可以為了前途而入贅李家,可想而知,他對于男女之情是個什么態度,否則李玄都的師娘也不會晚景凄涼。至于張海石,終生不娶,更不曾聽聞什么男女之情,所以在江湖中人看來,清微宗中盡是些怪人。雖然李玄都已經被逐出師門,但在外人看來,他的根子還是在清微宗,自然也是個小怪人。
李玄都忌憚冷夫人,冷夫人又何嘗不忌憚李玄都,畢竟是曾經登頂太玄榜的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還要再加上一個態度不明的宮官。但這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根本原因在于,這座桃源縣城距離玄女宗的漩女山實在是太近了,稍微鬧大一點動靜,便會引起玄女宗的注意,區區百里距離,實在是太短了。
其實李玄都是真動了幾分殺心,為什么說他是半個赤子之心,雖然有家國大義的此心光明一面,但也不乏不擇手段的陰暗一面,這次護送宋輔臣前往白帝城,事關重大,不可有半點疏漏,遭遇趙良庚之事已經個莫大的疏漏,若是再在冷夫人這里走漏了風聲,那就徹底難以挽回了。若非冷夫人的境界太高,而且殺了冷夫人之后的影響實在太大,可能會引得地師親自插手此事,他早已毫不留情地出劍。
冷夫人與地師的關系,其實也是玄女宗依附于正一宗的原因,牝女宗與陰陽宗同乘一條大船,玄女宗作為牝女宗的死敵,非要有人能制衡地師不可,當時李道虛還在韜光養晦,而且遠在江北,玄女宗所在的瀟州與正一宗所在的吳州,不僅同在江南,而且緊緊相鄰,于是大天師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宮官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她本是想化解這場意味意外的爭斗,可現在看來,卻是李玄都連她也懷疑上了,她倒是談不上氣與不氣,換成她站在李玄都的位置上,也一定會如此想。出來行走江湖,真要是沒點心思,早就死得骨頭都不剩了。她的那些凄然、黯然神情也只是習慣性的動作,真要因此就傷心得不行,那還是宮官嗎?
她不由得開始反思,想來想去,還是看錯了李玄都,自李玄都重出江湖以來,似乎已經消磨了當年的戾氣,從一言不合即拔劍的紫府劍仙變成了一個老好人李玄都,可實際上李玄都骨子里還是當年的他,該拔劍時從不手軟,這大概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
往更深處想,李玄都這種人的心中都有一根尺子,誰要越過了線,那他是萬不能容忍的,這一點從他與李道虛的決裂上就能窺見一斑。
想到這兒,宮官忽然生出一種沖動,想要問一問那位秦大小姐,到底是怎么讓這個東海怪人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