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修來到鎮魔井前,運轉“天師印”,飛至鎮魔井的上空,垂落道道光明氣息,開始鎮壓從鎮魔井中涌出的滾滾紫氣。井口位置原本已經十分黯淡的陰陽雙魚重新恢復了亮色,消散的八卦圖案開始依次出現。
就在這時,白繡裳落到李玄都的身旁,將手中的“人間世”交還給李玄都。
李玄都收回“人間世”之后,問道:“白宗主,我想請教一事。”
白繡裳道:“但問無妨。”
李玄都略微斟酌言辭,道:“不知地師的境界修為如何?”
白繡裳嘆息道:“深不可測。此番交手,若非地師意不在傷人,而是將一部分精力花費在打開鎮魔井上,我和大天師的身外化身未必能與他相持不下。而且大天師的身外化身可不是尋常天人造化境高手可比,身懷‘天師雌雄劍’和‘天師印’兩大仙物,又有鎮魔臺的地利優勢,換成除了秦清之外的其他天人造化境高手,怕是早就敗下陣來。地師之所以退走,也不是怕了我們,只是因為此地不宜久留,你也看到了,地師臨走之前不再嘗試破解鎮魔井,全力出手,我和大天師的身外化身立時落入下風,這便是長生境的威勢了。”
李玄都沉思片刻,問道:“如果沒有對應的長生境高人,那么長生地仙就是所向無敵了?”
“那也不是。”白繡裳道:“你在江湖行走多年,曾經以先天境勝過歸真境,或是以歸真境勝過先天境,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所謂境界,由前人而設,說白了只是對你一路求索前行的的標識。就像往一根銅管里注水,銅管上的刻度就是境界,可沒有刻度,水還是那些水,沒有任何變化。長生境是一個比天人境更高的刻度,意味著徐無鬼那根銅管中的水比我們更多,修為比我們更高。可與人爭斗,從來不是誰的境界更高誰就能通吃一切,就像兩個人打架,力氣大的固然占盡了優勢,可不是力氣大就能穩勝不輸,若是在沒有防備的時候,被人從后面以鐵棍偷襲后腦,也要橫死當場。所以江湖爭斗,除了境界修為,還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功法、外物,只要運用得當,一定數量的天人境大宗師也可以圍殺長生地仙,當年宋政襲殺無道宗的老宗主,便是明證。”
李玄都道:“地師這等心思深沉之人,想來不會輕易落入別人的算計之中,還會反過頭來算計別人。”
白繡裳道:“正是此理,不怕空有境界修為的莽夫,就怕地師這種既有境界又有腦子的人,實在難以對付。”
李玄都曾與白繡裳交手,又見識了白繡裳與地師交手,大致可以推斷出上三境之間的差距。如果將長生境看作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年男子,那么尋常歸真境就是出生不久的嬰兒,沒有半點抵御能力;天任逍遙境大約是個稚童,若是手中持有利器,還能給成年男子添點麻煩,但能傷到長生地仙的利器最少也是半仙物,甚至是仙物才行;天人無量境大約等同是十幾歲的少年,有些自保能力,還是不堪一擊;至于天人造化境,大約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年輕人,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力氣,但遠未到此生的巔峰,同樣不是壯年男子的對手。如果這個壯年男子手中同樣有仙物品相的利器,那就更難以取勝。
雖說足夠多的少年、青年男子,在悍不畏死的情形下,足以靠人數優勢殺死一個壯年男子,但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悍不畏死的大宗師?能走到這一步的,無一不是人中俊杰,不是隨便培養出來的死士,這些人物名利地位樣樣不缺,不到絕境,誰會去送死?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想要登頂江湖,不是一人之力就能做成的,所以無論是徐無鬼,還是李道虛,都要收攏部下,成為一方之主。
李玄都心中暗忖:“想靠人數取勝,不是不行,不過這是沒辦法的辦法。當年鼎盛一時的皂閣宗便是敗亡于整個江湖的群起而攻之,但正常情況下,地師絕不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算來算去,最切實可行的還是以長生境對長生境。”
李玄都不由輕嘆一聲,說到長生境,哪個不是一方諸侯,所以他能依靠的還是自己,只是不知他何日才能問鼎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