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盯著他看了片刻,然后將“百華靈面”覆蓋在自己的臉上,然后就見李玄都的形貌開始緩緩變化,從一個年輕公子變成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虬髯漢子。
李玄都一揮袖,以氣機從湖中攝來一捧清水,然后一抖手腕,這捧水竟是變成了一面薄薄的水鏡。
李玄都對照水鏡,看了看自己現在的容貌,又與劉宗果對比,果然是天衣無縫,這才揮手散去這面水鏡。
這一幕落在劉宗果的眼中,讓他愈發感到絕望,他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背字,竟然遇到這樣一個煞星,瞧這境界,少說也得是歸真境,他一個玄元境,如何是對手?
李玄都摸了摸好似真實存在的胡子,不由感嘆,道術一途,就是弄假為真,最低級的道術就是騙術,信則靈,不信不靈,若是騙不過人家,這道術也就發揮不出威力。可到了大天師和地師這等境界,所用術法已經與真實無異。這“百華靈面”幻化出的胡子便十分真實,可見當年煉制此寶之人,少說也是一位天人造化境的前輩高人。
易容完畢之后,劉宗果也就沒了用處,換成其他人,多半就隨手取了此人的性命,以防留下痕跡,不過李玄都想了想,還是將此人制住,強行使其進入龜息之中,一旬之內沒有性命之憂,然后將他丟在底艙之中。
接著李玄都又在船艙中翻找一番,在一口木箱中找到了一身換洗的錦衣官服,他也不客氣,直接將這身色窄袖長襟錦衣換上,戴上無翅烏紗,腰間扣上青銅鸞首,腳上云履換成黑面白底官靴,再把那把文鸞刀佩戴腰間,便是一個人見人怕的青鸞衛了。
李玄都走出船艙,站在船頭,摸了摸胡須,雖然船上沒有船工,但他自有辦法。只見李玄都一揮手,狂風自起,使得這艘船開始緩緩航行。
五行八卦之中,震、雷為陽木,先天卦位東北,后天卦位正東;巽、風為陰木,先天卦位西南,后天卦位東南,故而風雷二相都屬于五行中的東方木屬。此時李玄都掀起大風,便是用木行氣機,屬于天人境的五行借勢之法。
不多時,李玄都的船出了這方湖泊,轉入一條大江支流之中。今日河面上的船只眾多,有兩條船上都是本地三司衙門的官差,為了搶著水深的河道急著往前走,互不相讓,直接破口大罵。
“你他娘的瞎了眼?我們是布政使司的!這船上可是今年的祿米,誤了時辰,你擔當得起嗎?”一個書辦幕僚模樣的中年男子大聲道。
“你狗日的才瞎了眼!老子是按察使司的,船上裝的都是臬司衙門大牢的囚犯,你也敢爭?若是跑了一個,都要拿你頂罪!”這條船上的人氣焰更張,毫不相讓。
這一處起了爭斗,堵得后面的船只也沒法經過。
若是李玄都,定是不會插手這等事情,可此時的李玄都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劉宗果,見此情景,立時從船艙中取出一支火銃,點燃引信,朝天放了一銃。
只見好大一團火光在河面上方閃亮,火銃的響聲更是壓過了叫罵聲。
兩艘爭斗的都停止了爭斗,轉頭朝火銃響起的聲音方向望去,立時看到了后面來船高懸燈籠上的“青鸞衛”三字。
對于公門中人來說,青鸞衛可真是惡狗一般的角色,只要沾上了,不死也要脫層皮,哪里敢招惹,此時都是慌了,趕忙各自吆喝著自己的船工向河道兩邊避讓。
李玄都的船就這般占了正中的河道,大搖大擺地從一眾船只中穿行而過。一身青鸞衛打扮的李玄都十分悠閑,扶刀站在船頭上,故意誦起詩仙的名篇:“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聲音不小,兩旁官船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均是臉色怪異。一是有點不相信這文縐縐的話是從這個看起來粗魯蠻橫的青鸞衛嘴里說出的,這人還會念詩?二是什么叫“兩岸猿聲啼不住”?豈不是說他們這些剛剛還在叫罵的人是猴子?
只是青鸞衛不好招惹,他們不敢多說什么,只能在背地里偷偷腹誹幾句,一個大老粗裝什么窮酸秀才,有能耐自己寫詩去。
李玄都卻是不管這些,反正名聲是劉宗果的,他只管一路行船,有一首《水調歌頭》是怎么說來著?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