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曲起第一根手指:“第一,這個宗主大位不是正一宗給的,而是太平宗的沈大先生托付給紫府的,從這一點上來說,正一宗只是順水推舟,還談不上憑借一己之力將李玄都送上宗主大位的地步,說得直白些,正一宗還沒有如此大的本事委任一宗之主,若是沒有太平宗沈大先生的委任,正一宗便失了道理依托,壞了規矩方圓,是無論如何也做不成的。”
然后他彎曲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不管我們愿不愿意承認,現在的正一宗還是正道十二宗的盟主,作為盟主,在這種事情上盡自己之力,是理所應當之事,更是分內職責。”
“第三。”張海石彎曲起最后一根手指:“正一宗是有私心,卻不是針對我們清微宗,畢竟我們清微宗與正一宗只是爭奪帝京,沒有直接打到云錦山大真人府去,更沒有把半個上清鎮夷為平地。正一宗的目的也就很明確了,他們要聯手正道各宗,反攻西北五宗,把丟掉的顏面給找回來。”
張海石望向李如師:“綜上三點原因,并不存在什么損害清微宗,更沒有什么倒向正一宗,李堂主此言有混淆視聽、橫加污蔑之嫌。在八景別院的真境精舍中掛著一塊牌匾,上書‘法莫如顯’四字,意思是法一定要讓人明了,所以我們清微宗最重規矩法度,凡事都要依照規矩法度而行,這座青領宮不是法外之地,還請李堂主謹言慎行。”
李如師啞口無言。
張海石性情古怪乖僻,可不意味著他不懂言辭爭鋒,很多時候只是不屑為之,否則他也坐不穩清微宗第二人的位置。
就在這時,李元嬰開口道:“師兄所言極是,紫府性情純良,乃是公義之人,如何會忘恩負義、里通外敵?不過李堂主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李堂主也是為了清微宗著想,還算不上什么混淆視聽,更談不上‘污蔑’二字。”
張海石只是笑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
李元嬰上身微微前傾,問道:“其他堂主可有什么意見?”
張海石眼觀鼻鼻觀心,如不動之鐘。
一眾堂主雖然位高權重,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貿然出頭,一則是沒有好的理由,二則是李如師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若是貿然開口,要么得罪二先生,要么得罪三先生,實是兩難境地。
谷玉笙見殿內氣氛凝重,輕聲說道:“依我之見,這就像嫁女兒。”
張海石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趣地問道:“怎么說?”
女子道:“四叔出身于清微宗,這就像娘家,如今他離開了清微宗,到太平宗做宗主,那就是去了夫家,這不就是嫁女兒嗎?所以我們這個做娘家,不但不應反對,還要大操大辦,弄得風光熱鬧,給足了面子才是。”
張海石微微瞇起雙眼,沒有急于開口。
有句話叫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谷玉笙此言看似是偏向張海石,實則是要徹底斷了李玄都重歸清微宗的退路,將他歸為外人,那么李元嬰的宗主大位便穩如泰山。
張海石這才恍然明白,李道師只是障眼法,谷玉笙才是圖窮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