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沒有急于打開這只匣子:“這……恐怕不妥吧。”
對于李玄都的推辭,宮官早有預料,自然也有說辭:“沒有什么不妥,畢竟當初白帝城之事,紫府也是出了大力的,如果紫府不愿意接受圣君的賀禮,那就當作圣君對于此事的謝禮。”
李玄都道:“我之所以會去白帝城,是受了張鸞山之邀,后又承大天師和玄機兄之情,與圣君卻是沒有什么關系,圣君若是要謝,還是謝大天師吧。”
“此言差矣。”宮官用折扇輕輕拍打掌心:“圣君與大天師之間有什么交易或是約定,那是圣君和大天師的事情,而這謝禮卻是圣君與紫府之間的事情,不好一概而論。”
李玄都伸手按住匣子,問道:“這里面裝了什么?”
宮官道:“紫府打開一看不就知道了?難道紫府還怕這里面藏著什么機關陷阱不成?”
李玄都稍稍沉默了片刻,道:“畢竟正邪不兩立,地師剛剛襲擊大真人府,這江湖上的事情,也是說不準的。”
宮官正色道:“圣君在江湖上成名多年,為人如何,紫府應該清楚,絕非地師可比。”
李玄都笑了一聲,縮回手掌:“這次事端,地師為了議和,讓出了一個道種宗,在無道宗中的多年經營也毀于一旦。大天師被迫提前出關,折損了多少苦修且不去說,關鍵是正一宗丟了天大的顏面,打個不甚恰當的比方,這就是掉在泥地里還又被踩了一腳。唯獨圣君左右逢源,得了莫大的好處。圣君的為人如何,我不敢斷言,但以謀劃心思而言,圣君卻是絲毫不遜于地師。若非如此,圣君也不能以后起之姿與地師這位前輩分庭抗禮,李某也是不可不防。”
宮官輕嘆一聲,自己主動伸手打開盒子,卻見這盒子中放了一部厚厚典籍。
宮官輕聲道:“我圣教十宗祖師留有天書十卷,每宗各持一卷,是為根本上成之法,若得十卷天書,則是證道大成之法。其實到了長生境之后,已經不缺大成之法,這些在普通江湖人看來千金難求的大成之法,倒是沒那么上心了。”
李玄都倒是聽說過邪道天書。當年道門一分為二,除了太上道祖和三清祖師之外,正道奉南華道君為祖師,與太上道祖并列,又稱“老莊”。邪道奉楊朱為祖師。楊朱晚于墨子,而前于亞圣,主張全真保性,輕物貴己。并提出了那句天下名言:“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只是后人斷章取義,變成了“拔一毛利天下不與也。”楊朱一脈,與太上道祖“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有相近之處,卻不完全一致,且被南華道君所斥,由此引出了正邪之分。
不過當年這位道家祖師楊朱的聲勢之盛,甚至壓過儒家,被贊譽為“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與鼎盛一時的墨家分庭抗禮,可見其影響之大。楊朱當年極力反對墨子,甚至可以說是對立。后來亞圣曾經總結兩人之爭:“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楊朱主張的是“為我”,即使拔他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利,他也是不干的,而墨子主張“兼愛”,只要對天下人有利,即使自己磨光了頭頂,走破了腳板,他也是甘心情愿的。
沖虛道君甚至還記載了一場“楊墨之辯”,未分勝負,最終結果定為:以楊朱之言問太上道祖、文始道君,則楊朱勝。以墨翟之言問三皇五帝、上古圣王,則墨翟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