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人命,不管是他們二人的性命,還是眼前之人的性命,在這些貴人的眼中,都不算什么,一個是使喚奴婢,一個是江湖草莽,死也就死了。
對于貴人來說,底下的百姓就如草芥,死一萬人是個數字,死十萬人、百萬人也是個數字,只要他們還能高坐在帝京城中紙醉金迷,哪管外面白骨如山、血海滔天。
更可悲的是,還有人為虎作倀,得意洋洋,以跪在貴人腳下為榮。畢竟多少人想跪,還沒有門路。
李玄都在帝京城中的一年時間,看盡了這類丑陋嘴臉,所以他明白張肅卿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去動這些權貴宗室,因為這些人就像附著在這個帝國身上的一塊塊爛瘡腐肉,若不忍痛割肉剜瘡,不僅病好不了,還有性命之憂。
李玄都的激憤,李玄都的意氣,早已被消磨大半,深深斂藏,唯有面對這些人時,才會涌現出來。
兩名宦官護在主子面前,最開始的那名宦官是先天境,后來的這位安公公,是歸真境,著實不能算是庸手了。
李玄都對身后的周淑寧說道:“有人說我這一身本事離了手中三尺之后,就只剩下一半,今天你可要看好了,我不用兵刃,還有幾成本事。”
說罷,李玄都一掌拍向那名先天境的宦官,談不上如何精妙,只是妙真宗的“玉鼎掌”而已,氣匯云門沉玉鼎,氣機精純如透玉鼎。可這名宦官卻躲不過去,被一掌拍在肩頭上,立時結上了一層寒霜,迅速蔓延開來,轉眼間已經是將他半個身子徹底冰封其中。
安公公正要趁機一掌拍在李玄都的心口上,見此情狀,立刻收手后撤,驚駭道:“這是玄女宗的‘寒冰真氣’?”
李玄都并不答話,又是一拳打向這位安公公。同樣不是什么精妙招式,是他在賦閑幾年中練成的“金殤拳”,不過這一拳中蘊含的不再是森森寒氣,而是滾滾火氣,還未及身,就感覺熱浪撲面而來,甚至使得空氣都開始輕微扭曲。
安公公臉色大變,大袖一揮,使得身后主子向后飄退出去,他本人則是運起十二成修為,傾力拍出一掌。李玄都沒有變招,就是直直一拳,與安公公的這一掌相撞,然后就見安公公的手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黑,袖子更是直接燃起火苗。除了火氣灼人,這一拳的力道也不容小覷,東華宗的“金殤拳”,力走孔最鑄金觴,拳勁精強固若金觴。一拳去勢不停,直接讓安公公的整條手臂寸寸碎裂。
安公公臉色蒼白如雪,卻硬咬著牙不吭半聲,額頭上不斷有汗珠滾落,因為劇烈疼痛,臉龐而不斷扭曲。
李玄都倒是有點意外,道:“雖然你身體殘缺,但也算是一條好漢,今日就饒你一命。”
“好漢”的意思是指勇敢堅強的男子,無關個人品德如何,哪怕你殺人放火,可是不貪生怕死,有男兒氣概,那也能稱得上是“好漢”二字,故而才有“綠林好漢”之說。只是稱呼“好漢”沒什么,萬不可加上“英雄”二字,古往今來,稱雄之人不少,可能稱英雄的,必要無私忘我,卻是少有。
安公公寒聲道:“咱家無需你可憐,你若敢傷世子殿下,必被千刀萬剮!”
李玄都笑了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再者說了,你們若能殺我,早就殺了,何須等到現在。”
周淑寧也走上前來,一腳把那名被冰封的宦官踢倒在地,冷哼道:“我們早就是朝廷欽犯了,正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再殺一個是世子殿下也不算什么!”
小丫頭這番說得殺氣凜然,李玄都卻是啞然失笑道:“從哪學的這些俏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