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修道:“藏老人,貧道念你一身修為來之不易,你若愿意隨貧道去往云錦山,在鎮魔井中避世清修,貧道愿意放你一條生路。”
藏老人冷笑一聲:“此話休提,多說無益,你我二人還是各憑本事說話罷。”
說罷,藏老人簡簡單單地一掌壓下,與“萬尸大力尊”的一掌無甚區別,可威力上卻是天差地別。
張靜修在這一掌面前,當真渺小如螻蟻一般,可在氣勢上卻是半分不輸,一劍起風雷,有無數紫色雷霆洶涌而起,使藏老人下落的手掌再難下落分毫,電光閃耀,轟鳴之聲不絕于耳。
藏老人淡然道:“難道大天師以為老夫還是那個區區天人無量境?”
張靜修搖頭道:“自是沒有這等想法,若論歲數,藏宗主還是貧道的前輩,有此手段,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一句話,叫做:‘聞道有先后,達者為師。’貧道在這所謂的長生境中浸淫多年,自是比藏宗主多了些感悟。”
藏老人笑道:“大天師以‘陽平治都功印’暫時破開我這洞天一線縫隙,使其不能再陰陽顛倒,可僅僅如此,也不算什么,要知道這座洞天乃是與北邙山三十二峰的地氣勾連,難道大天師有自信將北邙山三十二峰悉數斬斷嗎?”
話音落下,藏老人松開困住白繡裳的那只手掌,又是一掌朝著張靜修當頭壓下。
兩掌之威,立時風起云涌。似有冥冥之中的氣機牽連,就連洞天外的天空之上也有異象顯現。
大天師并不慌亂,手中“天師雌雄劍”一指,在其上下左右皆有五色彩霞涌動,在云層深處,則是有沉悶雷聲響起。滾滾雷聲起于云后,由遠及近,天空中的五色彩霞也隨之越來越多,完全遮蔽了原本的灰暗天空,似乎要布滿整個天際。
李玄都等人遠遠望去,只見得五彩云霞已經淹沒至藏老人的胸口位置,其中雷光閃爍,四散游走,極為駭人。顯而易見,張靜修已經將“五雷天心正法”催動到了極致。
見此情景,李玄都心中生出幾分憂慮:“藏老人已經厲害至此,地師為何還遲遲不曾露面?難道是藏在暗中準備偷襲?可他在靜禪宗中已經立下心魔誓言,應該做不得假才是,難道說地師還有其他謀劃?若有謀劃,那么謀劃是什么?”
李玄都開始回想一切與北邙山有關的事情,從太陰尸出世到正道中人討伐北邙山,然后他發現自己遺漏了一點,那就是陸夫人和南柯子先后證實了北邙山由少祖山變為老祖山,并非自然變化,而是有人為痕跡。如今李玄都已經可以大致斷定此事與地師脫不開干系,地師圖謀會與此事有關系嗎?
就在此時,天空中的五彩云霞愈發繽紛絢爛,一道無邊無際的磅礴氣息正從云層之后緩緩逸散出來。
如果說藏老人是此方小天地的樞機主宰,那么這股磅礴氣息卻是大天地的天道具現。
這已經不是大天師張靜修本身的神通,而是兩大仙物的威能,尤其是“天師印”,本就是太上道祖授予祖天師的符箓敕令,故而祖天師才敢號稱“天師”,又以“替天行道”為名,其中自然蘊含有莫大威能。
這一刻,整個洞天都仿佛開始劇烈搖晃。
張靜修面容肅穆,踏罡步斗,喝道:“我是天目,與天相逐。睛如雷電,光耀八極。徹見表里,無物不伏。七曜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圣,護我真靈。巨天猛獸,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只見彩色云霞從中一分,然后是兩道直通天際的巨大天柱緩緩現世,天柱仿若山岳之粗,周圍有云氣霧氣繚繞,其上刻有巨大的古老銘文,光華絢爛。
李玄都一驚,因為這兩道天柱與鎮魔臺上的兩根刑柱竟是一模一樣。
張靜修竟是以莫大神通將鎮魔臺上的刑柱顯化于此,難怪大天師要讓藏老人到鎮魔井中“避世清修”,現在看來,藏老人不愿意束手就縛,大天師便要強行將其鎮壓入鎮魔井中,真乃仙人風范。
何謂仙人?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可呼風喚雨,移山倒海,摘星拿月,故而天地難容,不可久留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