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說道:“閣下鬼鬼祟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還妄圖行欺瞞之事,殊為可疑,誠意更是不足言道,如何能取信于人?”
“宋政”笑道:“我讓你請我來,是給你自己一個面子。既然你不肯開門請客,那就休要怪我做那不請自來的惡客了。”
李玄都淡然道:“拭目以待。”
話音落下,李玄都以氣機貫通“大宗師”上下,刀身上頓時蕩漾起層層漣漪,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湖面,水中倒影自然也隨之扭曲模糊。李玄都再一甩“大宗師”,好似甩掉刀上沾染的血滴,人影便徹底消散。
此人能趁著李玄都分神于“小紫府”的機會借“大宗師”顯形,已是殊為不易,至于想要徹底掌控“大宗師”,則是癡心妄想,“大宗師”畢竟是在李玄都的手中握著,就好比兩國交戰,一方是鎮守國門以逸待勞,一方是不遠萬里勞師遠征,后者注定處于弱勢。李玄都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動手,是想聽聽此人到底要說什么。既然此人要做不速之客,要與李玄都面談,那李玄都也就沒必要繼續留著“大宗師”上的諸多痕跡。
不多時后,一陣猛烈的寒風生生吹開了李玄都所在房間的窗戶,洶洶朔風一股腦地涌了進來,徹骨的寒意充斥了整個房間。
李玄都瞥了眼房間角落放置的火盆,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并且結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就算草原嚴寒,也不會到這種程度。看來是客人到了。
一縷寒風在屋里打了個轉,然后匯聚成一個模糊人形。
李玄都知道這是術法手段,與武學相去甚遠,也不如何驚奇,只是說道:“既然來了,就請現身吧,莫要裝神弄鬼。”
話音落下,就見從這個模糊人形上延伸出許多線條,縱橫交織,轉眼便勾勒出一個邊緣清晰的人形輪廓。
這個人形輪廓甫一形成,又從這些線條上細分出更多更細的線條,繼續交織,開始填充這個輪廓的空白部分,好似一位刺繡高手用線作畫,線條逐漸勾勒出衣袍、腰帶、手勢、長靴的樣子。
然后這些半透明的細線開始逐漸變化顏色,根據部位不同,分別轉化為衣著布料的顏色、懸掛玉石的顏色、皮毛的顏色、還有人體皮膚的顏色。最后一個童子就這么出現在李玄都的面前,栩栩如生。
就算是李玄都見多識廣,看完了整個過程之后,也有些吃驚。
術法,或者說道術、法術,的確厲害,有其玄妙之處,關鍵就在于弄假為真,所以無論看起來多么不可能的事情,道術也可以做到,因為本身就是假的。而武學則不一樣,修煉體魄氣機,無一不是真實存在,不能有半點假,所以武學與人搏殺時厲害,可作用上就有些狹隘,遠不如道術廣泛。如今的李玄都就算把“漏盡通”修煉到圓滿極致,也不可能身化清風,這便是武道的局限。不過術法難修,方士人數少于武夫是公認之事。
李玄都沒想到今日遇到的竟然是一位方士。
據他所知,圣君澹臺云修煉地仙五太中的“太素玄功”,號稱體魄第一,平生不用兵刃,只是徒手對敵,就算天人境之后方士和武夫的界限逐漸模糊,到了長生境后更是殊途同歸,但終究還是有界限的,澹臺云是毫無疑問的武夫。那么來人顯然不是澹臺云。
最有可能是金帳國師或者極天王。
不過金帳國師在王庭地位尊崇,他在自己的地盤上,若要見李玄都,根本不必如此鬼鬼祟祟行事,所以李玄都也傾向于此人不是金帳國師。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李玄都輕聲問道:“敢問可是無道宗極天王大駕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