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繡裳忽然說道:“溫夫人,你想咬破自己嘴里的那顆蠟丸,服毒自殺?然后讓別人以為是我為了替紫府遮掩丑事而逼死了你?我雖不如大天師、老劍神等人,好歹是太玄榜上第一人,你若覺得你能在我面前咬破那枚蠟丸,你盡管去咬就是。”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變色。溫夫人臉上也第一次露出驚惶之色。
白繡裳淡淡道:“溫夫人,同是女子,你那點心思可瞞不過我,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溫夫人忽地嬌笑起來,笑了一陣,方才嘆道:“都是狐仙,也有高下之分,秦大小姐的道行不如我,我的道行不如白宗主。”
白繡裳對于溫夫人話語中的譏諷之意完全無動于衷,說道:“你想說,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想問我有什么證據,難道僅憑我的一面之詞?你還想說,我有沒有練成‘他心通’,旁人無從查知,算不得證據,就算我練成了‘他心通’,是不是故意編造,也是兩說,同樣不能作為證據。你還想說,就算是慈航宗的宗主,也得講道理才行,畢竟這里是清微宗的蓬萊島,不是慈航宗的普陀島。平心而論,你這番說辭倒是不錯,很難讓人反駁。”
此時白繡裳口中所說,皆是溫夫人心中所想,溫夫人被她窺破心事,終于是亂了陣腳。
白繡裳淡淡一笑,“你說得不錯,若無證據,難以服眾,但如果有證據呢?”
溫夫人一怔,道:“什么證據?”
白繡裳道:“我沒見過方靜方丈是如何圓寂的,但我卻知道沈老先生是如何故去的,‘逍遙六虛劫’發作起來,尸骨無存,哪里只會焚去五臟那么簡單,如今太平山無憂谷中的沈老先生之墓不過是衣冠冢罷了。”
太微真人疑惑道:“為何方靜方丈會留有遺骸?”
白繡裳雖然沒有親自領教“逍遙六虛劫”,但她所學龐雜,曾經與張靜修互相交換功法,對于道門之學也有極深造詣,此時也能推測個大概,說道:“只因方靜方丈體魄堅韌,堪稱當世第一人,更勝悟真大師,所以才會例外。”
太微真人恍然道:“原來如此,卻是貧道孤陋寡聞了。”
白繡裳一指棺材里的尸首,說道:“紫府,既然你精通‘逍遙六虛劫’,接下來的便由你來說吧。”
經白繡裳這么一提醒,李玄都已經完全相通了,立時說道:“‘逍遙六虛劫’發作之后,之所以會尸骨無存,是因為體內氣機流轉不休,而‘逍遙六虛劫’發作時,六氣紊亂,體內氣機自行運轉,同時如熊熊烈火燃燒,氣機運轉越快,火勢越大,所過之處,經脈、血肉、筋骨盡數被氣機毀去,此即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道理。方靜方丈體魄是為天下第一,氣機反而稍遜,故而其氣機不足以毀去體魄,是為例外。我清微宗中人,不重體魄修煉,更重體內氣機,故而氣機遠勝體魄,若果真是死于‘逍遙六虛劫’,那就應該是尸骨無存,而不是五臟俱焚。”
李謹風還不肯死心,道:“那李副堂主又是如何死的?太微真人可是查驗過,的確是‘逍遙六虛劫’的痕跡。”
太微真人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道:“正是。”
李玄都道:“倒也簡單,先把人殺了,然后再往他體內灌注蘊含有‘逍遙六虛劫’的氣機,如此一來便造成了死于‘逍遙六虛劫’的假象,只是人死之后,體內氣機便不再流轉全身各處,只盤踞于中丹田和下丹田,故而只是五內俱焚,其他地方卻毫發無傷。正巧,在大報恩寺一戰中,有人被我以‘逍遙六虛劫’所傷,體內氣機混雜了我的‘逍遙六虛劫’,想來就是此人將她的氣機灌注到李副堂主的尸體之中。”
然后李玄都又加重了語氣,“此事,大天師可以作證。你們總不會說,大天師也要偏袒我,若是大天師都不可信,我倒是不知道誰人可信,是不是只要有利于我的都不可信,不利于我都可信?”
此言一出,本想說話的李謹風只得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