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最驚訝的不是旁人,正是蘇憐蓉,因為她看得清清楚楚,此言正是不遠處的那個老人所說。
到了此時,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此老正是大劍仙李道虛。
蘇憐蓉可是記得清楚,當初逼得她在帝京沒有半分立錐之地的晉王如何?更在晉王之上的太后謝雉又如何?也不敢對李道虛有半分怠慢不敬。換句話來說,如果不是李道虛,如今朝堂上是誰主政,還是兩說呢。
想到這兒,蘇憐蓉原本的三分畏懼變成了七分,竟是有些手足發軟。
這也怪不得蘇憐蓉不濟事,人的名樹的影,就是在清微宗中,除了張海石和李玄都這兩個異類之外,李道師、陸雁冰這些人,哪個不怕李道虛?
李道虛早已從蘇憐蓉身上收回視線,早在幾十年前,他就已對女色之事不怎么上心,之所以多看了蘇憐蓉一眼,并非因為蘇憐蓉的姿容相貌如何,而是他在蘇憐蓉的身上發現了一絲清微宗獨有的劍氣,若是他所料不錯,這一絲劍氣應是緣于飛劍。
傳書飛劍可謂是清微宗的特產,每一把都價值不菲,因為除了極少數上品飛劍之外,尋常飛劍不能用來對戰傷敵,所以劍氣微弱,很難被人察覺。也就是李道虛已經踏足長生境,又是清微宗之人,極為熟悉飛劍和劍氣之妙,這才能察覺一二,換成旁人,便是地師、大天師,在無心之下,也未必能一眼看破。
李道虛只是略一思量,大概就明白了前后經過。先前李玄都給他傳書,說明儒門中人圖謀,他這才提前動身來到萬象學宮,這名女子既然身上有清微宗的飛劍,多半與李玄都脫不開干系。
既然如此,李道虛便不欲讓這女子被儒門注意,身形一閃而逝,出現在三位大祭酒和青鶴居士面前。
見到李道虛突然現身,三位大祭酒俱是一驚,不由后退幾步,與李道虛拉開距離。他們長年養尊處優,已經多年不曾與人動手,驟然遇到李道虛這等強敵,哪怕是心中早有準備,仍是不免生出幾分怯意。
李道虛面對一位儒門隱士、三位學宮大祭酒、千余學宮學子,仍舊是負手而立,老神在在,仿若身前無人一般。
見到李道虛如此氣度,眾多學子中,有怕的,也有生出其他心思的。
本朝自立朝以來,就有“庭杖”刑罰,杖責朝臣于殿階下,起初只是示辱而已,后來發展到直接當庭將人打死,再到后來,又有了“騙廷杖”的說法。
文人重視聲名,希望流芳百世,可是能青史留名之人太少太少,能建功立業流芳百世的機會也是千載難尋,而廷杖就是一條捷徑。付出一點**疼痛的代價,被皇帝打一頓板子,無論死或不似,都能史書留名,千古傳頌,世人敬仰,既積攢了美名和資歷,又給子孫添彩,給祖先爭光,故而很多人竟然會去騙廷杖。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上書,為了反對而反對,故意顯示自己之正直,敢于抗上,實為賣直,也就是沽名釣譽。
這些萬象學宮的學子們自然深諳此道,李道虛如此大的名氣,又是如此大的氣派,若是頂他一回,抗他一回,往小了說,這是為幾位大祭酒排憂解難,為大了說,這是為儒家道統發聲,豈不是一戰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