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最終還是老人開口打破了沉默,“秦小友病得很重嗎?”
“還好,算不得沉疴重病。”李玄都咳了一聲。
老人頗有感觸地說道:“一時的勝負算不得真正的輸贏,大多數時候,誰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贏家。四個讀書人,同朝為臣,各執己見。幾十年后,還剩下一人立于朝堂之上,其余三人已經魂歸九泉,那么無論這個的主張是對是錯,他都是贏家。”
“也不盡然。”李玄都并不認同。
老人兒子見眼前之人一再反駁自己父親,早就想要開口,不過每次都被老人打斷,此時的臉色便不大好看,反觀老人,不知該說胸懷寬廣,還是城府深沉,總之看不出半點惱怒,心平氣和地問道:“何以見得?”
李玄都道:“老先生說的是一時之爭和一時之爭,而我說的一世和身后千秋萬世。雖然已死之人不能開口說話,也無法反駁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罪名,但是煌煌史冊自有后人言之,所以誰勝誰負,言之尚早。”
老人兩眼虛了,望著山外的縹緲云霧,良久從腹腔里發出了幽深的聲音,“‘天下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大江滾滾流。’就算贏了,于死者而言,又有何益?就像這天下興亡,最終也不過是盡付東流水罷了。”
李玄都道:“下可以告慰亡者在天之靈,上可以讓天下蒼生知道,這個世道還是有那么一些人愿意站出來做些事情,這個世道終是有希望可言的,算是激勵后來人。而且他們雖然死了,但也不是隨流而去。”
老人望向李玄都,“既然這些人不曾隨流而去,那么他們在哪兒?”
李玄都沉聲道:“在史冊里,在人心里。”
老人的兒子被鎮住了,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孫子雖然不太明白,但也隱隱感覺到了特別的氣氛,緊緊地抓住父親的衣袖。
老人聞言后沉默不語,良久之后方才長嘆道:“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李玄都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秦素趕忙來到李玄都身旁,輕撫著他的后背。李玄都抬手擺了擺,示意自己沒事。
老人道:“激勵后來人,這句話倒是不錯,若是張肅卿不死,那么他的學生,那位清平先生,還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嗎?”
李玄都遲疑了一下,說道:“也許會,也許不會,李玄都能走到今天,不是他自己的能耐如何,也不僅僅是某個老師的教導如何。”
小孩子仰起頭望著父親,好奇問道:“爹爹,清平先生是誰啊?”
老人的兒子耐心回答道:“就是紫府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