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公子的口音可不像是齊州人士。”女子掩口笑道,“一口正宗官話,倒像是帝京本地人士。”
上官莞用折扇輕輕拍打掌心,“若要認真說起來,我祖上也的確是帝京人士,只是后來遷居去了齊州。如今算是重歸故里。”
“原來如此。”女子輕笑道:“妾身方才見公子駐足門前,可是有意?”
上官莞道:“自然是有意的,只是初來乍到,還要請介紹一二。”
說話間,上官莞從袖中取出了一塊銀錠,大約有三兩左右。
女子接過銀錠,態度愈發禮敬,“公子來的正是時候,今天正巧有魏姑娘的獻藝。”
不等上官莞詢問,女子便開始介紹這位魏姑娘。
無論是“天樂桃源”,還是金陵秦淮,都有評選花魁的說法。所謂花魁,便是花中魁首,可不是自封的,而是要請許多文人騷客,共同評選出來,不僅要看樣貌如何,還要看才藝,大到詩詞歌賦,下到琴棋書畫,能當選花魁的難度,當真不遜于金榜題名。當初李玄都和胡良之所以去了“天樂桃源”,正是因為胡良提議說“天樂桃源”正在評選花魁,是個難得的熱鬧之事。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評選花魁,倒也算得上一樁風雅之事,并不涉及太多的腌臜勾當。
這位魏姑娘便是上一任的花魁,其最為鼎盛的時候,名聲響徹了小半個帝京城,她每次出場獻藝,各路權貴子弟皆來捧場。當真是應了詩魔名篇:“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只可惜這一行當的花魁就如曇花一現,不能持久,一代新人換舊人,哪聽舊人哭?今年的花魁出來之后,老花魁便成了明日黃花,少不得會落入“門前冷落鞍馬稀”的境地之中。
雖然這女子說得委婉,但上官莞還是聽明白了,心中感嘆,不知這些花魁們是否會“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
不過話又說回來,花魁畢竟是花魁,就算稍微過氣了,仍舊價格昂貴,也仍舊是新老客人前來捧場,所謂的“門前冷落鞍馬稀”也只是相較于曾經的門庭若市,比起尋常的風月女子,仍舊是紅得發紫,僅僅是聽個曲,而且還是一眾人一起聽曲子,什么也不能干,就要一百兩銀子。若是想要做那入幕之賓,沒有幾千兩銀子是絕然不成的。
上官莞是知道人間疾苦的,一個親王年俸才兩萬五千兩銀子,如果沒有眾多田地莊子的收入,還真來不起這等地方。好在李玄都大方,專門給她調撥了二十萬兩銀子,供她在帝京城中活動之用。
上官莞又從袖子里取出四枚太平錢,道:“多的就是賞你的。”
千百年前祖龍定天下,統一天下錢幣,新錢重十二銖,因為一兩等于二十四銖,所以這種錢就叫做半兩錢,太平錢仿照半兩錢的樣式所鑄,只是所用材質改為了赤金。每一枚都重達一兩,一枚赤金錢就是一兩赤金。赤金的價格差不多是尋常黃金的三倍左右,現在市面上一兩黃金可以兌換雪花白銀九兩三錢,加上冶煉費用,一兩赤金差不多可以兌換白銀三十兩。
四枚太平錢便是一百二十兩銀子。
女子臉上難掩喜色,親自引著上官莞向梧桐樓走去。對于她這種已經退居二線的女子來說,一年的收入也就四五百兩銀子,二十兩銀子不是可有可無的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