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帝皺眉道:“難道不是嗎?”
“老臣便舉一個例子,已經告老還鄉的孫閣老的孫家是松江府的豪族,坐擁十幾萬畝良田,而松江棉布又是天下聞名。這里頭看似有稅可收,實則無稅可收。”龍老人不疾不徐道,“因為官紳家田地免稅是祖制,這一關就已經無稅可收了。待到孫家織成棉布,自己也不販運,等著棉商到家里去收購,官府也就只能在厘卡上收到棉商的商稅,三十抽一,一萬兩銀子的棉布只能收三百三十兩銀子的商稅,若是再上下其手,層層盤剝,真正送到國庫的時候,至多也就一百兩銀子。我大魏看似富有四海,可每年真正能收的商稅,最多的時候也就三百萬兩銀子而已,如今更是一百萬兩銀子不到,這三百萬兩銀子拿來修河堤尚且不夠,更不用說其他了。”
說到祖制,說到官紳,天寶帝眼中立刻沒了神,“那就沒辦法了?”
龍老人道:“有辦法。”
天寶帝問道:“什么辦法?”
龍老人輕聲道:“推行新政。”
雖然龍老人已經壓低了嗓音,但依然像一聲悶雷響徹在天寶帝的耳旁。
天寶帝一驚,目光立刻望向門外,急聲道:“張肅卿就是因為此事而死,慎言。”
龍老人卻是半點不驚,緩緩道:“張肅卿死了不假,可他的做法沒錯。宗室藩王不納稅,官紳也不納稅,朝廷的賦稅只能全壓在百姓身上,百姓不堪重負,就只能將田土賣給藩王或者官紳,成為佃戶,如此土地兼并下去,天下人人都不納稅,國庫虧空,民不聊生,那就要改朝換代了。”
天寶帝驚駭得無以復加,“慎言!慎言!”
龍老人不為所動,繼續說道:“不能謀萬世者不能謀一時,不能謀全局者不能謀一域。陛下,您身為當今皇帝,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必須有所謀劃了。陛下想要推行新政,首先便要做到親政。”
天寶帝神情掙扎,“龍師傅,身為兒臣,朕不能忤逆母后。”
龍老人又添了一把火,“陛下顧念母子情分,講究孝道,可和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比,和大魏朝的天下蒼生比,孰與輕重?”
天寶帝握緊了拳頭。
“陛下。”龍老人稍稍加重了語氣,“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您可以想想祖龍是怎么做的,始皇帝先例在前,陛下何不能效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