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大長公主問道:“如今距離下旬還有一旬的時間,妹妹有什么打算?”
上官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在回答姐姐的問題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姐姐,不知姐姐能否答我?”
玄真大長公主一怔,隨即回答道:“妹妹但問無妨。”
上官莞緩緩道:“姐姐應該知道清平先生的志向,這也是家師的志向,推翻徐家天下。姐姐是徐家之人,而且與我這個徐家之人不同,姐姐是堂堂公主,為何還要相助清平先生?僅僅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嗎?”
玄真大長公主沒想到上官莞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要說徐家之人,齊王也是齊家之人,他的分量可要遠勝過我這個公主。都說出嫁從夫,我嫁了人,對于徐家來說,便是外人了。齊王不一樣,他才是諸王之首,差一點做了皇帝之人。可就是這個諸王之首,也背叛了徐家,要推翻徐家。”
“不一樣。”上官莞搖頭道,“家師推翻徐家的本意是由他來執掌天下,同族再親,親不過自己,本質上還是家師更進一步。可姐姐不一樣,姐姐在徐家已經走到高位,女子之中僅次于太后謝雉,就算清平先生成功了,能給姐姐的未必就比現在更多。那么姐姐所求為何?”
玄真大長公主能在宗室和四大臣之間游刃有余,自然不是尋常之人,不急不慢道:“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人不能只看現在,還要往遠處看。我這樣做,恰恰是為了徐家。”
上官莞沒有說話。
玄真大長公主繼續說道:“天下變成這個樣子,朝廷還能維持幾年?清平先生只是加快了這個過程,就算沒有清平先生,朝廷也不會重回中興。妹妹應該知道,許多病是沒有癥狀的,可一旦有了癥狀,就已經是病入膏肓,回天乏術。大魏就像個病人,很多病癥已經開始顯現,看似并不致命,實則是藥石無救。都說粉飾太平,就像女子涂抹脂粉遮掩老態,當脂粉都遮不住眼角皺紋的時候,就說明真的老了。粉飾太平也是如此,想要假裝太平都做不到了,那便是真的不太平了。”
玄真大長公主頓了一下,說道:“我說這么多,歸根究底只有一點。大魏已經回天乏術,只是勉力維持罷了。清平先生加快了大魏覆亡的進程,我又加快了清平先生的動作。而我做了這么多,只是希望將來清算的時候,徐家子弟還能留下幾分香火,不至于萬劫不復。”
說到這兒,玄真大長公主臉上露出哀傷之色,“除此之外,就是我自己的私念了。歷代前朝,王朝覆滅時,宗室被屠戮殆盡,宗室女子就算僥幸不死,也要淪為他人玩物,當真是生不如死。金帳滅亡大晉時,什么王妃,什么公主,什么太后、皇后,什么金枝玉葉,被人擄走之后,為奴為娼,衣不蔽體。我時常想著,若是大魏也走到了那一天,我這個大長公主會是什么下場?會好到哪里去?如今我也算是有功之臣,總不至于如此下場。”
上官莞嘆了口氣,“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