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坐在梅盛林旁邊的盧北渠忍不住道:“這不像是戈陽腔,也不像是余姚腔,倒是奇了。”
慕容畫微笑道:“盧山主是行家,這的確不是戈陽腔和余姚腔,也不是海鹽腔,而是新昆腔。是那位金陵府的錢大家帶人整理出來的,將南北曲合為一體,既可使南曲收音純細,又可讓北曲轉無北氣,哪怕是無大鑼鼓,仍舊清麗悠遠。原本南曲只有簫、管等樂器,錢大家又加了笛、笙、琴、琵琶等。錢大家叫它水磨腔,眼下也就江南那邊的班子能唱。”
盧北渠忍不住道:“錢大家藏得倒是嚴實,我在江南的時候竟是沒有聽到半點風聲,還是慕容大家的面子大。”
慕容畫道:“倒是慚愧,蹉跎多年,一事無成,哪里敢與錢大家相提并論。”
金蟾叟忽然道:“我聽說袁大家也在江南,恐怕不是錢大家的一己之功,袁大家也出力不少,甚至可居首功。”
慕容畫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寧憶和上官莞坐在一處,寧憶正襟危坐,有些心事。上官莞以手托腮,好像已經沉浸在唱腔之中。
蔥蘢嘉秀,天水共悠悠。
鴨舫鵝船,合竹連梅繞翠樓。
芳渚徑,客吟童吼;畫廊軒,簫吹琴奏。
浪婆癡叟,逢場必舞紅綃袖,謳句誰堪狂士儔?
上官莞的手指隨著唱腔輕輕敲擊椅子扶手,仄仄平平,平平仄仄。
坤伶的歌喉悠悠蕩蕩,婉轉飄出了梧桐樓。
歌舞升平。
好似扳倒了一個后黨,就是天下太平了。
寧憶輕嘆了口氣,望向坐在斜對面的祖父寧奇,他正在閉目養神,從臉上看不出什么。
寧憶又將目光轉向旁邊的一眾重臣公卿們,或是閉目聆聽,輕輕合著拍子;或是借著唱腔的遮擋,低聲交談。
寧憶搖了搖頭,舉起酒杯,微微晃動,酒杯中便蕩漾起層層漣漪。
其實李玄都一開始是想請張鸞山代他出面的,畢竟從身份上來說,張鸞山這位大天師是道門中僅次于李玄都和秦清之人,也算是給足了儒門面子。
不過因為上官莞的請求,才臨時換成了寧憶。因為張鸞山不是客棧之人,有些事情不好出面,還是自己人更方便。
李玄都沒有具體過問上官莞的謀劃,這是用人不疑,所以他同意了上官莞的要求。
寧憶也不好拒絕上官莞的請托,只是坐在此地,只覺得格格不入,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寧憶再去看那些儒門中人,生出幾分恍如隔世之感,曾幾何時,他也與這些人沒什么兩樣,可不知不覺間,雙方已經分道揚鑣,漸行漸遠。
想到這兒,寧憶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便在此時,上官莞忽然說道:“閣臣,好戲才要開場,你可不能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