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蓬萊島的港口已經滿滿當當,桅桿如林,船帆如云,不過許多人都是乘坐小船登岸,最靠近碼頭的那塊水域還是空空蕩蕩,沒有半艘船敢于逾矩。
多少年了,這個地方始終是宗主座船停泊的地方,哪怕眾多島主和堂主很少踏足蓬萊島,哪怕換了個宗主,仍舊記得清清楚楚,用李道虛的話來說,這就叫規矩。
張海石招手示意司徒秋水站到自己身旁。
司徒秋水大為惶恐,卻又不敢違背二伯的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稍稍落后半個身位,規規矩矩。
陸雁冰看了眼司徒秋水,臉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眼神略有晦暗。
到了如今,司徒家還想高出陸家一頭嗎?
她不明白兩位師兄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看重司徒秋水,總不能將清微宗的重任交到這么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中。同時她又暗暗埋怨起秦素,虧兩人還是多年的閨蜜呢,竟然胳膊肘向外拐,不給自己說好話也就罷了,還給自己使絆子。
不過陸雁冰卻是忘了一點,并非秦素不仗義,而是李玄都比秦素更清楚陸雁冰的品性。再有就是,這段時間以來,陸雁冰一直跟隨在李玄都左右,李玄都又不是沒有眼睛,自己會去看,所以就算秦素說了,李玄都也不見得會信。
其實陸雁冰的這種心態,正是李玄都所擔憂無奈的。都是他的屬下,都對他忠心,可兩人有了矛盾,便有些難以處置,關鍵在于李玄都是個念舊情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做不到大義滅親。
這其實也是李道虛的難處,而李道虛的應對方式是為雙方劃下一道底線,只要在底線之內,李道虛便不聞不問,誰要按捺不住,第一個越線,李道虛便直接出手以雷霆手段將其拿下。如此一來,沒人會說李道虛偏心,而且都有求于居中裁決的李道虛,可結果就是雙方的爭斗更為隱蔽激烈,暗流涌動,又都有求于李道虛,形成揣摩上意、逢迎上意的風氣。
有人說納頭就拜的戲碼十分虛假,其實半點不假,納頭就拜只是個形式,拜一拜也不少塊肉,這邊說些場面話,那邊做些面子功夫,這邊畫個大餅,那邊表表忠心,花花轎子一起抬。關鍵是心里怎么想的,這才是關鍵。
眼下的清微宗,哪個不對新任宗主表示恭順?與所謂的納頭就拜也沒什么區別了,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所有人都對李玄都忠心耿耿?所有人都將李玄都奉若神明?恐怕不見得。
這還僅僅是清微宗,往上還有更大的道門,現在凡是道門中人都是一口一個“清平先生”,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李玄都能否真正整合道門,使其不再相互內斗廝殺,而不是短暫的因利而聚,也是個未知之數。如果李玄都不在之后,道門又四分五裂,繼續爭斗廝殺,那么所謂的整合道門又整合在什么地方?
當然,這需要極為漫長的時間,可能需要幾十年上百年,甚至還要后人的努力,李玄都未必能看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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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海石目視前方,向身旁的司徒秋水問道:“秋水,你有些緊張?”
“是。”司徒秋水沒有強裝鎮定,“有人說我要青云直上了,我卻覺得自己還有許多不足,無法擔當大任,所以我害怕辜負二伯、爹爹、姑祖母、四嬸的信任。”
張海石不由笑了一聲,:“偌大一個清微宗,哪里就需要你一個小丫頭擔當大任了?當我們這些人都是擺設嗎?你四叔看的是以后未來,我和你姑祖母都已經老了,你四叔要兼顧的事情太多,分身乏術,你三叔、六叔又犯了大錯,所以他要在你們這輩人中選人培養,正巧你四嬸提到了你,對你多有夸贊,你四叔便動了心思,打算見一見你。所以你不要緊張,年輕時犯錯是常事,誰能不犯錯呢?關鍵是以后走到了高處不要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