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之人,無一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哪里聽不出李玄都的言外之意,這是要網開一面了。
其實儒門之人也早有預料,過去幾年中,李玄都向來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很少痛下殺手,所以這些儒門之人才愿意選擇放棄抵抗,投降道門,而不是選擇拼死一搏,玉石俱焚。
李玄都話鋒一轉:“當年至圣先師問道于太上道祖,儒道兩家的淵源由此而始,及至今日,不說旁人,就說我自己,也是與儒門多有淵源。家師當年在萬象學宮求學,與司空大祭酒交情深厚;后來家師執掌清微宗,又與社稷學宮的玉齋先生多有來往;我的好友寧閣臣是寧大祭酒的孫子;我本人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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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的關系就更不必多言,張相的侄兒張白晝,又與盧山主的女兒情投意合,都說長兄如父,我作為白晝的兄長,說不定還能與盧山主結成親家。”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變得輕松起來,諸位儒門之人的臉上都有了幾分笑意。
李玄都接著說道:“三教合一的大勢,儒道兩家的淵源,都說明儒門之爭只是兄弟鬩墻,算不得什么神州陸沉,更算不得亡國、亡天下,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儒門眾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點頭:“清平先生所言極是。”
李玄都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說道:“正所謂家國天下,偌大天下就好似一家,儒門當家的時候,道門在旁邊看著,若有不對的地方,便指出來。如今換成是道門當家,我希望儒門也能在旁邊看著,若是道門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儒門同樣可以指出來。如此,我們兩家聯起手來,齊心協力地為天下蒼生開啟‘太平’的大門。”
說罷,李玄都朝著在座眾人團團抱拳。
眾人紛紛還禮,齊聲稱是。
李玄都道:“至于逃走之人,則專門列一個榜單,公之于眾。”
黃石元小心開口問道:“不知清平先生打算如何處置他們?他們雖然逃走,但儒道兩家爭斗了近百年,誰是誰非,只怕是一時之間難以論說,是否可以暫時擱置,留給煌煌史冊公斷?”
李玄都不置可否道:“不管是誰,只要能夠幡然悔悟,為天下太平的大業做出切實行動,都可以網開一面。”
李玄都頓了一下,又道:“至于那些執迷不悟、冥頑不化之人,龍老人便是前車之鑒。”
儒門眾人神色各異,卻無人出聲反對。
過了片刻,白鹿先生緩緩開口問道:“方才清平先生說‘切實行動’,不知具體是指什么?”
一直不曾言語的秦素微笑道:“有人說儒門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就拿圣人府邸來說,名下田地多達十二萬畝,佃戶萬余人,不過衍圣公已經幡然悔悟,清理了名下所有田地,并補繳了相應的稅款。我們希望諸位先生能夠效仿衍圣公,將各大學宮、書院的田產集中清理一遍。”
儒門眾人心知這是在刨儒門的根基,可如今形勢比人強,又拒絕不得,一時間誰也不曾主動開口。
秦素早有預料,又道:“只要清理了田產,剩余田地便是合法所有,諸位還是學宮的大祭酒、書院的山主,道門并無一手包辦、越俎代庖之意,還請諸位放心。”
儒門眾人再度互相對視,他們都明白一個簡單道理,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更不可能得到,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只得應承下來,許諾清理田產。
當然,他們日后若是想要毀諾,自然會有人來幫他們信守承諾。若是暗中玩花招,不想體面,也會有人幫他們體面。只是這樣的話語,李玄都不會付諸于口。
李玄都給了秦素一個眼神,請她繼續與儒門之人磋商后續細節,他則是起身離開,又去見了陳眠和納蘭絮二人。
李玄都十分看重兩人。
一則是兩人與儒門、皇室并無太多羈絆,可以放心使用。
二則是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李玄都想要清理天下田地,自然有人要拼死反對,日后少不得要鎮壓各地士紳,而道門中人也難免與各地士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阻力重重,這兩人便是兩把鋒銳難當的利劍。
……
承平九載,五月二十九,遼東大軍正式進入帝京城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