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沒有理會許驕人,因為如今的許驕人早已經翻不起任何的浪花。
這盤棋還在繼續。
鐘九陵卻已經看向了李休,笑著道:“世子殿下的棋道乃是當時之最,依你看來,這盤棋誰會贏?”
李休淡淡道:“棋還沒有走完,輸贏勝負,誰又知道呢?”
鐘九陵說道:“如果是以前的殿下,在看到這張棋盤的第一眼,應該就已經知曉了輸贏。”
李休學著他的樣子盤膝坐下,然后道:“以前的事情能夠看得清楚,因為天下就只有一張棋盤,現在的事情看不清楚,因為天下不僅有兩張棋盤,我甚至都不知道棋罐里還剩下多少顆棋子。”
裴子云默然不語,站在一旁并沒有插話的意思。
鐘九陵微笑道:“棋盤就是棋盤,無論是一張還是兩張,棋子就是棋子,無論棋罐里還剩下多少。”
李休抬頭看著他,問道:“可云霧遮擋著棋盤,一雙雙手緊握著棋子,下棋的人看不清棋盤,下棋的拿不到棋子,這盤棋又該如何下?”
這的確是個問題。
無論是此刻頭頂上的數百座門戶還是遙遠天際之上的懷玉關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們的出現打亂了原有的節奏,這并不是說你睡上一覺,和一杯茶緩一緩就能夠重新留在節奏之內的事情。
所謂節奏便是一切盡在掌握中,這些都是你掌控之外的事情,自然也就無法控制在自己的節奏之內。
鐘九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無論是面對多么復雜的情況,棋手總會有自己的打算,做出自己的部署,你也應該有。”
李休沒有說話。
一旁的裴子云皺了皺眉。
就連坐在一側仿佛是局外人的許驕人都是抬頭看向了他。
這一刻的李休就像是一個迷途的人,找不到來去的方向,也失去了信心。
因為留下的時間太緊,因為徐盈秀的死太過沉重,因為未來看起來遙不可及。
每個人都會有陷入彷徨無措的時候,鐘九陵并沒有生氣,也沒有教訓李休。
因為他知道李休早晚能夠重新恢復原來的模樣,他只是背負的責任太多,他只是肩上的壓力太大。
這樣的壓力會壓垮很多人。
“一年之后的事情會變得如何沒人知曉,何況即便那一天真的到來,最后輸的也未必會是我們。”鐘九陵看著李休,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有我們的事情要做,你也要去做你的事情。”
李休問道:“我該做什么?”
他又問出了這個問題。
鐘九陵給了他答案。
他將手放到了棋盤邊角,然后輕輕捏住,抬手掀翻了棋盤。
“天地之間的爭斗就是一場對弈,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掀翻這棋盤。”
“但我現在還沒有能力掀翻它。”
“所以你需要讓自己變得有能力,你需要讓自己這一方的棋子變得更多,你需要移開棋罐里握著棋子的那些手,你需要讓遮擋在棋盤上的云霧盡數散去。”
李休聽懂了他的意思,輕聲道:“或許來不及。”
鐘九陵微笑著,沒有說話。
李休沉默了會兒,又道:“總要試試才知道。”
這是書院的話,也是書院的品質,絕境中總要試試。
鐘九陵點了點頭,說道:“書院的人都喜歡賭,你不妨也與這天下再賭一場。”
李休目光放在了云海之上,沉默了很久后開口說道:“那就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