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要將天下最重的壓力全都壓在李休的肩膀上?
他甚至已經記不清那個執拗的家伙有多久沒有真正輕松釋然的微笑過,那雙有些耷拉的肩膀承擔了整個世界的壓力,背負著整個人世間,那真的是好事嗎?
將所有的壓力和希望都壓在一個人的身上,這在陳落看來是很不負責任的事情,也是對李休很不公平的事情。
鐘九陵聽出了他的憤怒和不快,卻沒有反駁,沒有生氣,也沒有去對著他憤怒微嘲。
他只是說道:“我們都知道不該如此,但我們同樣知道,這也是唯一的選擇。”
陳落笑了笑,譏諷道:“殿下的確是唯一的選擇,但那并不意味著我們這些人就可以什么都不做的安然躲在一旁靜靜看著時間流動,懷玉關上的戰斗不曾停止,王知唯守在了那些門前,那么你又在做什么?”
“裴子云又在做什么?青山劍宗,聽雪樓,姑蘇城,國師府,五大派,妖域,綠海,所有的人都在安靜的等待著時間流逝,就連串聯起一串珠簾都需要李休去親自一點點的行走,那么我很想問一問,你們這些無動于衷的老家伙,怎么不去死?”
陳落握著手中的刀,蒼穹之巔裂開的縫隙仿佛再往外滲透著滲人的鋒芒。
鐘九陵沉默著,沒有開口。
花白發定定的看著陳落,覺得今天的他有些瘋了。
鐘九陵等人無動于衷自然不是真的無動于衷,而是現在并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讓他們去做,懷玉關上并不缺他們這些人,人間同樣不需要,他們所能夠做的就是養精蓄銳等待著天上仙降臨,然后用最好的狀態去面對。
陳落咧了咧嘴,喃喃道:“我唐國的世子,卻在為天下不停地奔走,這可真沒道理。”
他抬頭看向了那扇門。
花白發隱隱意識到了什么,面色劇變的看著他,顫聲道:“你不會是打算?”
鐘九陵也是抬頭看向了陳落,蒼老的眼眸當中掠過驚色。
陳落笑了笑,說道:“我大唐的世子在為整個天下奔波,我大唐的皇帝獨自一人去了天上,總不能將所有的壓力都放到那雙肩膀上,我也想做一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老道士面色凝重,沉聲道:“不行,此舉太過危險,即便是你走過了那片虛無,又要如何在仙界生活下去?”
陳落沉默了會兒,然后道:“在面對著即將到來的浩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法去應對這件事情,天上無法支撐太久,去了也是白去,徒留在人間等候是一件很蠢的事情,既如此,莫不如走過這扇門,去天上看一看,又有誰規定只有仙人能夠臨凡,凡人卻不能殺到天上去?”
花白發上去攔住了他的去路,低喝道:“前方路途不明,你甚至就連那扇門之后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那扇門的后面會有多少人在等待?即便是沒有人存在,你安然無恙的過去了又能如何?憑你一個人一把刀,難道還能殺光那群仙人不成?”
陳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我一個人自然無法殺光他們,但他們也未必殺得掉我,我只是想過去看一看,隱藏身份的話未必會被發現,這天下之大,世界之廣,總要多走一走,既然他們想要在人間插上一把刀子,那我也可以在天上插一把刀子,而我這把刀,可是很致命的。”
花白發看著他,緩緩地放下了手,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但你可能再也回不來,安心留在人間,未來不出三十年,你必入六境。”
陳落微笑道:“我不稀罕。”
這天下的六境不多,但也有一些,青山劍宗就有兩個,還不是龜縮山里,狗一樣的活著。
所以他說不稀罕,那就是真的不稀罕。
邁步向著那扇門走了過去,身后始終沉默的武當掌教鐘九陵開始說道:“在修行路上,沖動是最不可取的事情,即便你真的到了仙界,一個人,一把刀,最后關頭又能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危害?”
陳落的腳步微微頓住,他回頭看著鐘九陵,淡淡道:“知道您為何始終無法靠近六境那道門檻嗎?”
老道士微微愣了一下。
陳落繼續說道:“如果今天站在這里的是子非,他會與我一同進去。”
話音落下,他不在多說,站在十萬米深的南海深處,邁步走進了那道門戶當中,身形徹底消失在了海底之上。
只剩下鐘九陵木然的站在原地,耳中回蕩著陳落的那句話。
如果今天站在這里的是子非,他會與我一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