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樓對余瑤來說只是小事一樁,她每天都抽時間堅持訓練,只是最近才有所松懈,這是周吉的責任,不能怪她偷懶。她臉不紅氣不喘,輕輕松松來到熙辰大廈十三層,去“小灶”打了早飯,幫廚對集團的中高層了如指掌,連同幫他們帶飯的心腹親信都“門清”,余瑤是董事長的女人,這是人盡皆知的秘密,“小灶”上下心里有數,只作不知,從來沒有怠慢過。
“小灶”的早飯由兩位“大師傅”精心準備,品種很豐富,余瑤要了饅頭和面餅,葷菜只有叉燒和青醬肉,她打了滿滿一飯盒,還裝了點咸菜和榨菜。大師傅叫來自己的小學徒,領著“食籃”幫她送回去,余瑤沒有推辭,客客氣氣謝過他們,轉身踏上歸途。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命運的一切饋贈,暗中都標好了價錢,按她的性子,是不會平白接受別人的殷勤和好意的,但周吉告訴她,此一時,彼一時,這些殷勤和好意不是給她的,所以不用有心理負擔,坦然接受對彼此都好。她不能理解,但還是按周吉的話去做,雖然年齡差不多,對人心和人性,他一向看得比較透徹,而她就比較迷糊。
小學徒戰戰兢兢,一直送到超市的樓道口,余瑤從他手里接過“食籃”,微笑著謝了一聲,小學徒受寵若驚,目送她上樓去,開開心心往回走,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他相信只要多送幾次,對方會對他留下那么一點印象,未來某個時刻,或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保溫棉很厚,裝飯菜之前,幫廚用開水反復燙過飯盒,拿出來還有些燙手。周吉掰開饅頭夾上青醬肉,三口兩口吃了一個,胃口很好。余瑤給他夾饅頭,夾面餅,堆得像小山一樣,聽他說“夠了”才停手,自己拿了一塊餅,撕下一片沾了點湯汁,斯斯文文放進嘴里。
周吉風卷殘云吃了個飽,倒了幾杯茶,咕咚咕咚牛飲解渴,長長舒了口氣,覺得心滿意足。他等余瑤吃完,關照她給阮靜沏一壺天都茶,每天起床空腹喝三開,調養下身體。余瑤記起有些老人家起床不急著吃早飯,先一杯杯喝茉莉花茶,喝到“通暢了”才覺得舒服,胡亂吃點東西墊墊饑。天都茶要這么喝才有效?她默默記在心里。
周吉看了她一眼,沒有厚此薄彼,讓她起床也空腹喝茶,喝“石梁苦參茶”,每次薄薄一小片,喝淡了連參片一起嚼了吃,不要怕苦。阮靜是“虛不受補”,她跟了自己很久,天都茶不知喝了多少,換成苦參茶沒什么大礙了。余瑤神情微動,笑吟吟答應下來,“石梁苦參茶”是好東西,最近她也想補補身體。
周吉檢查了一遍隨身物品,沒有遺漏什么,跟余瑤打個招呼,離開居所,疾行于雪層下,像風一樣撲向大運河,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抓緊時間繼續“修煉”。吞咽血氣洗煉肉身雖然低效得令人發指,架不住血晶中蘊含了海量血氣,錙銖積累,他的身體得到全面強化,也能夠承受更猛烈的沖擊,每次吮吸血晶的時間越來越長,體內熱力蒸騰,需要臥冰更久才能慢慢冷卻下來。
這天他一直“修煉”到黃昏時分才收手,穿好衣物,周吉猶豫了一下,在附近找了個地鐵站臺,下到空無一人的隧道里,一路向北,小跑著來到鹿橋站。水云錫罐沒有示警,十幾天前激戰的痕跡也沒有任何改變,他在站臺內兜了一圈,在破碎的柱子里發現一張紙條,秀氣的字跡出自女子之手,約他最近一個“月圓之夜”,在鹿橋站2號口碰面,并且提醒他別忘了帶“天都茶”,落款是“知名不具”。
周吉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紙是普通的a4紙,裁了一半,筆是黑色簽字筆,看不出什么大名堂,唯一需要確認的是,字跡是否出自“陳素真”之手。“寄生種”給他帶來莫大的驚喜,先是遇到了“老熟人”,接著發現對方會“說人話”,如今還知道留條相邀,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浪漫得很。
他把紙條塞進衣兜里,從2號口走出地鐵站,四下里灰茫茫一片,天色已經暗下來,黑暗壓在雪層上,雪壓在頭頂,令人覺得壓抑。周吉伏低身體,雙腿發力一蹬,像炮彈一樣穿透雪層,跳出三四層樓那么高,低頭望去,泗水城淹沒在雪原下,沉睡不醒,遠處閃動著點點星火,在視野盡頭的北方。
滯空只有短短一瞬,重力重新把他拖回雪下,周吉若有所思,撫摸著2號口的墻壁,盤算了許久才返回鹿橋站,沿著地鐵隧道慢吞吞往南走。“陳素真”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隱約猜到了幾分,事關重大,得跟余瑤確認無誤,才能做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