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凰越聽越覺得心寒,魏十七似乎在說服她重蹈阮青的覆轍,主動投入鎮妖塔,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后合,尖刻刺耳,“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天妖族幾乎死絕了根,阮貓兒心懷愧疚,愿意獻出肉身,換來一些自我安慰,真偉大,真令人感動,真是個……蠢貨!”
“你這么說她,是不了解她,她若不進鎮妖塔,這方洞天斷然維系不到今日。”
“那又如何?天崩地裂又與我何干?大不了殺回上界去,殺他個尸骸蔽野,血流成河!”
“你若有勇氣走那一步,又怎會在此界戀棧不去?不是我小殺回上界,是自投死路,沒有洞天壓制,單一個傅諦方,就足以屠戮你數百遍。”
話越說越僵,心越說越明,司徒凰瞇起眼睛,臉色變幻不定,一忽兒是青澀少女,一忽兒是豐韻少婦,一忽兒是半老徐娘,衣袂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魏十七恍若不覺,自顧自說下去,“阮青投身鎮妖塔之前,留下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兒,在其體內種下了‘血胎’,這是天妖傳承血脈的秘密,她留下的后手。”
司徒凰靜默不語,眼眸中跳動著兩團火焰。
“血脈第一次覺醒,殘魂奪舍,第二次覺醒,重鑄本體,第三次覺醒,吞噬父母,到那時,天狐猶可重生。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塔——”
司徒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東溟城中,鎮妖塔巍然佇立于天地間,如擎天巨柱,如定海神針,如夢,亦如幻。
“那座塔,叫鎮妖塔,是煉妖劍衍化的洞天,身入塔中,魂魄從肉身剝離,永鎮虛妄與真實之間,不存,不滅,不老,不死。劍靈九黎掌控此塔,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沒有一條魂魄逃得過他的手心,一念生,一念死,任取任奪,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什么心思都瞞不過。”
“所以,阮青的一番心思全落了空?”
“是啊,全落了空。昆侖傳承數萬載,能人智士層出不窮,據說曾有祖師將巴蛇的胃袋煉成法寶,出爐之日,即四分五裂,炸為碎片,留下的殘片能吞噬煉化魂魄,種入體內,可免奪舍之虞。阮青的女兒由此逃過一劫,我也從中獲益,沒有機會變成真正的龍澤巴蛇,這一點讓你失望了,是嗎?”
司徒凰沉默了良久,澀然道:“很失望,非常失望,你若是巴蛇,就不會是今日的模樣!”
“是啊,沒有什么是長存不滅的,就連這方天地,都走到了盡頭,真讓人不甘心……”
“直說了吧,你想要怎樣?”
魏十七淡淡道:“將肉身留下,放汝魂魄自去,留‘血胎’傳承血脈也好,奪舍重生也好,我不攔你。”
將肉身留下,放汝魂魄自去,這是何等的羞辱,大妖桀驁的心性勃然而作,司徒凰冷笑一聲,心生決斷,她好不容易才浴火重生,經歷生死輪回,重塑妖身,哪肯為了幾句話,輕易舍棄。話不投機,魏十七露出猙獰的面目,她也不懼,做一場,勝負尚在兩可,縱有不測,她也可一飛沖天,抽身遠飏,天地之大,又有何處不得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