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為,我對這座城的回憶,只有鮮紅和掙扎。”西城門城頭上,凌沺有些茫然的現在那里,看著那個奮戰了一百零一場的地方。
那地面上的暗紅,是洗不凈的血色,其中有他自己的,有他親手潑灑上去的,那段記憶離得并不算多遠。
他以為那會是全部。
可現在站在這里,舉目看去,卻好像他仍是那個舉刀揚臂,聆聽周圍漫天歡呼的凌王。
他是隆武城的百戰王,卻也是那些武人的凌王。
追惜那種場面,竟是發覺那或許就是他在這座城內的美好。
“我曾以為我可以全不在意,在你這邊也混個千戶侯,風風光光的回家去,看看阿爹阿娘,看看兄弟姐妹,讓他們也過過貴族的生活。可來到這里,我還是情不自禁,想要說出心里的不滿,不為我自己,就想為那些死了的兄弟們,問問。”唐阿姑羅眼角淚水未盡,眼中盡是血絲,當日跟他一并高呼凌王,也一并失望怒罵的人,基本都不在了啊,五千六百人,還有多少是城中的武人?
“我不會為自己的選擇道歉,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同樣選擇離開,我根本不可能帶著你們反抗城主。”凌沺言道,眼神清明起來。
“知道,也理解,不然不會跟著你。”唐阿姑羅悶聲回道。
“可你為什么就不能留下!連與我們并肩作戰都不愿,我們真就不配凌王放在眼里嗎?”接著唐阿姑羅低吼一聲,雙拳緊攥。
百戰王是隆武城豎立給他們的信仰和目標,可以說他們這些武人對城主等人是敬,敬他們弄出了這座只屬于武人的城。對三位百戰王,才是欽佩,因為他們親眼看見了百戰王的實力和成長,其中又以凌沺為最。
而今的白山國公,鐵延部那個小可汗,十六年前成的百戰王,那時隆武城不過七千多人而已,他剛開始進入雀籠的時候,甚至隆武城只有兩三千人罷了。
奚茲那位上將軍,而今的奚國公,十二年前成的百戰王,那時唐阿姑羅才剛來隆武城,城里也不有一萬三千人左右。
他們絕大部分人,對這兩位百戰王是只聞名而不識的,哪怕城里的老人,也都只當成逸聞來講給他們,有些還語焉不詳,傳的變了樣。
可凌沺來隆武城的時候,城內就已經有了兩萬一千多人,他是這些人全程看著成長起來的,并用斗場上的利落干脆,甚至到后期可以說一次次碾壓的斗戰,讓他們為之折服,早早就開始高喊著凌王的稱呼,為他歡呼雀躍,期待他破籠成王的一日。甚至很多城內的年輕武人,都將其視為偶像和追趕的目標。便是懵懂的孩童,也都用稚嫩的聲音,跟著高喊過凌王的稱呼。
可換來的,只是連一絲留戀都沒有的離去,哪怕是回頭看一眼的動作都沒有,而在那前一刻他們卻還在為他歡呼慶賀。
“沒有你那一聲嘶吼,沒有再回到這里,我根本就沒覺察到,你們也是我對這座城的回憶之一。我以為我跟其他斗士一樣,只是城中的過客,而你們也只是陌生人罷了。”凌沺笑了,笑的極其苦澀,他曾以為的陌生,其實都是這三年里極其熟悉的場景。
他記得,現在正對的看臺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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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只要他一出場,就會有個一身彩衣的姑娘,腰間刀劍錯,站著看完一場比試,沖他拍拍刀劍,高舉著大拇指。
他記得,在她的旁邊還有七八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次次會高喊著要請他喝酒。
他記得,有個極文雅的年輕人,每次都會怎么也掩飾不住嫌棄和不適的坐在城外酒棚子里,跟老煙兒尬聊著,不斷的揮手驅散繚繞的刺鼻煙霧。然后看見他的身影,就直接返回城內,等他進了城,就會有許多歡呼笑喊的人夾道相迎,裝作很巧的樣子,也很尬。
他記得,……
太多了,以往覺得沒有任何在意的一幕幕,卻竟然都是留在了腦海里,此時再臨故地,頻頻浮現而出,是那么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