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戥坊內,酒香影錯,與店外的天寒地凍形成了極致的對比,沒有誰比燕國的酒肆更懂得在冬日取暖作樂。
一樓人聲鼎沸,二樓人影交錯,一處偏僻的隔間內,頭戴白幃帽的宋婼放下手中的熱茶,笑道:“多謝葉老板,望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躲到孟國可以安生幾天。”
這名被喚作葉老板的男子左不過也才二十六七,一身燕國打扮,緊袖青袍,身上彩石斑斕,灰色毛帽上圍了一圈銀飾,風神俊朗,面色白潤,倒是像孟國的江南書生,但他的口音與衣著確是燕國風貌。
葉銜意一副了然,也不點破,只是笑道:“小姐不必多禮,我們瓦戥坊原就是做這起子生意的,您出錢,我們出力,像是這樣運一兩個人往返燕孟不算難事。”
“不知我可能見坊主一面?”外人都道瓦戥坊的當家的是葉老板,實際上葉銜意背后還有人,深藏不露。
葉銜意神情一緊,她還知道坊主?
“來找坊主的,要做的可不就只是私運出境這等小事了,一般都是無法明說的臟事,小姐確定要找坊主?我們坊主要的可就不止是那一點錢了。”
“交個朋友嘛,現在無事,以后說不定就有勞煩的到的地方了。”
葉銜意頷首,“今日不巧,坊主只在每月初三、十七中午見客。”
如此,宋婼也不便再勉強,堪堪作別,出了房間,只聽樓下喧鬧非常,扶著欄桿聽了會,是一群男人在爭論如今燕國新推的“舉賢制”,大多數人都激動不已,爭相暢想著若是自己也能做官會如何。
就在此時,二樓欄桿旁的桌上傳來一聲輕嘆,引得宋婼主仆三人齊齊側目。
在一方矮桌旁,一個麻衣薄履的長須男子面無表情地喝著面前的白茶,盞中無一浮葉,卻讓他喝出了品嘗名茗的感覺。
宋婼款款坐下,問道:“先生因何嘆氣?”
那男子見宋婼不但不嫌棄他一身苦寒譎怪,還與他同坐,尊敬發問,心中疑惑,但依舊未給出好臉色,冷冷道:“舉賢舉賢,謀劃好,卻難以施行。”
“如何說?”宋婼與其有著同樣的想法,只覺此人不是普通農戶。
長髯男子冷哼,“你想聽?除非你請我去十葦雅居的頂閣,點上鶴仙全席,再送一副長春閣的筆墨即可。”
十葦雅居乃是燕國文人的最尊貴之所,長春閣也匯聚了燕國最好的文器。
話音一落,言初和景月的眉頭便皺了起來,言初盡可能地尊敬道:“先生有何能耐能讓我家小姐請你去十葦雅居的頂閣?那頂閣可不只是樓高,價格和身價也是最高的,登頂閣者可鳴玉掛名,長春閣的一副筆墨,換成銀兩也夠普通人家吃一輩子了。”
“我只是這樣說,同不同意在你家小姐,不愿不必勉強。”男子似乎料到了會遇此譏笑,毫不在意地繼續品著手中的白水。
白幃中的宋婼反倒被激起了興趣,起身請道:“請先生移步十葦雅居。”
男子的動作一滯,抬頭隱隱看到白幃后的眼神堅定且尊敬,沒有一絲戲謔的意思,便收了難色,昂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