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很厚,楚易微躺在床上,像是嵌進了被褥里面,能聞到陽光的味道。她冬天睡覺的時候喜歡整個人縮到被子里面,今晚縮進去半個小時之后,又把頭鉆了出來。
旁邊的林雯景已經睡熟,發出勻稱的呼吸聲。
楚易微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打開——剛過兩點。她又點開微信,進到置頂的聊天群,最后幾條消息是朋友們互到晚安,一點多之后群里就安靜了下來。
楚易微動動手指,打了“晚安”。又發了一張“好夢”的表情包,然后從微信群退出來。
信息頁一片寂靜,朋友圈也大都是昨天的。她挑著點了幾個贊,從微信退出來。
后面十分鐘,楚易微幾乎把手機上常用的軟件一一點開又挨個退出來,最后關上手機,把它塞回了枕頭下面。
居然失眠了。
又嘗試了十幾分鐘,還是沒有睡意。楚易微也不糾結,把頭從被窩里鉆出來,睜開眼,看著滿屋的黑暗。
因為睡覺之前和林雯景聊了很多,部分內容還殘存在腦子里。她任由思緒飄飛天外,飄著飄著忽然有個想法——把從小到大的記憶順一遍,看看還能記住多少。
枕頭下面忽然震動一下,她立刻把手機摸出來——瀏覽器推送。
關上,放回去,重新躺好。
……
入學之前,楚易微和所有村子里長大的小孩子一樣,除了吃飯和睡覺,剩下的時間都在村里村外和一幫同齡人一起,瘋跑瘋玩兒。
經常玩兒的游戲是捉迷藏、三個字、跳格子、摸瞎、跳步、闖關、砸沙包……
經常去的地方是村子里的曬麥場、村子后面的田野、離家不遠的大坑、以及各個小伙伴的家里。
那幾年的記憶很籠統,只知道幾乎每天都是玩兒過去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零散的片段和畫面——他們幾個人一起摘清早還帶著露水的薺菜花,女孩子摘了一些之后就開始綁花束、編花環,男孩子就只負責摘。
薺菜花的香味很淡,只有躺在大片的薺菜地里面,才能聞到一些。只不過楚易微一直沒能分清,小時候聞到的到底是薺菜花的香味兒,還是其他什么野花野草發出的味道。
然后就是每年秋收之后,在剛剛翻過的地里打滾兒、摔跤。剛翻過的土壤很松軟,怎么摔都不會疼。
摔跤一般是男孩子的活動,女孩子應該在旁邊觀看鼓掌做裁判。可是當時第一個提出玩兒摔跤的是楚易微,所以每一次,她自然都不會缺席。
他們還喜歡在夏天去村子里的一個大坑里面挖膠泥,洇一洇水,在洋灰地上使勁兒摔打。然后做杯子、罐子、捏小人兒、刻寶塔。
村里一位老人告訴他們,摔膠泥的時候放進去一些棉花,用這樣的膠泥捏的東西就不容易碎。
確實是那樣,楚易微記得家里面某個角落,應該還保存著她的大作。
而那個老人,已經故去好幾年了。
好像是她上初三的時候,從學校里放假回家,聽姥姥說那位老人走了,那是宋伊的爺爺。
……
五歲那年,姥姥打算送楚易微入學。可是因為不清楚具體的開學時間,去晚了幾天,去的時候教材已經沒了。
楚易微跟著上了半天沒有教材的課,確定教材已經沒有了,就回家了,重新成為了沒有韁繩的野馬。
五歲那年沒能去上學,可真是過得格外精彩。
和前面幾年只有籠統的記憶不一樣,那一年發生的事情,有好多都歷歷在目——其實細想一下,應該是因為她那幾次受到的懲罰并不是平日里調皮搗蛋已經習慣了的小打小罰。所以記憶格外清晰。
大概是夏天的時候,楚易微吃過午飯約了施宇涵和汪顏,一起去曬麥場玩兒跳格子。人不夠,他們三個又一起去找宋伊和楚慶然。
先去的宋伊家,卻被告知她和媽媽一起去住親戚了。
然后又來到楚慶然家,大門沒關,家里卻不見人。
“大門沒鎖,應該不久就回來了。”楚易微建議道:“咱們在他們家等一會兒吧,等他回來再一起去玩兒。不然咱們三個,沒辦法組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