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的,屋子的女主人坐了起來,滿頭冒著冷汗,正努力將思緒從血腥殘酷的夢境之中剝離出來。
她安靜地坐在床上,面無表情,目光空茫地落在那春日海棠蘇繡被面上,呼吸逐漸平靜。
她思緒萬般,雖然清楚地知道剛才那些殘酷的畫面全都是夢境,但此刻仍舊不安。
這個偌大的宅子,看似安靜祥和,歲月靜好,可那些親人長輩們,各個藏了豺狼虎豹之心,只等她稍有懈怠,就露出那獠牙,好叫她萬劫不復。
她為那夢境感到深深的后怕,窗外那雨后的陽光,卻也照不進她心底深處。
她起身,撿起地上的浮光錦衣套上,在那西洋鏡前一站,身上雖然沒有著任何的配飾,卻有種玉質天成的美麗。
這大概便是世人所說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推開窗欞,往那院子里看了一看,高大的樹木郁郁層層,遮蓋頭頂,滿目都是綠色,心情為之一暢,院墻上,小巧玲瓏的日晷映下一抹斜影。
六更天了。
及笄禮定在隅中初時,大概還有一個半時辰,地點設在正門入府最近的逸隱院,從凝翠館過去,需要一刻鐘的腳程。
不多時,西廂的門被推了進來,有個聲音從屏風外傳來,“姑娘,您起了嗎?奴婢說叫您再睡一會兒,誰知道這蘇媽媽非不讓,奴婢也實在沒有辦法了,就只得放這老虔婆進來了。”
說話的是“玉秋”,玉秋嘴碎話多,說話又沒有輕重,不知天高地厚,春兒經過父親的教導,說的話倒是與她有幾分像了,但那言語之中,總有些顫音,仔細聽還是有些刻意造作。
蘇清玖皺了皺眉,扭頭去迎。
那蘇嬤嬤今日穿得得體,竟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藏藍色百穿蝶百褶裙,配了一套銀鼠絲綢面比甲,刺繡都是蘇繡技藝,蘇嬤嬤是姑蘇人,繡工了得,想是自己做的。
蘇清玖剛要夸她這一身配得好,蘇嬤嬤便笑著問道:“姑娘,您看老奴今日這身可好看?”
蘇清玖贊譽地點點頭,蘇嬤嬤是她的奶媽,性子溫和,為人也好,只是愛要些面子,別人隨便夸夸她,她便能笑成一朵花兒。
她這會兒便笑呵呵地說:“姑娘,不是老奴非要攪擾,今日是您的大日子,趕快些沐浴梳洗,也好叫她們給您梳妝。別遲了才是啊。”
“今日起得晚些,勞煩蘇媽媽記掛了!”蘇清玖笑著回道。
蘇嬤嬤熱情回應:“哪里的話,哪個姑娘不愛睡懶覺?您日后只管睡到日上三竿,只是今日不同罷了。”
蘇清玖點頭應下。
“澡池子的水已經備好了,姑娘您先去沐浴,老奴去給您傳早膳!”
“嗯,蘇媽媽去吧,這里有玉秋便好了!”
蘇嬤嬤笑著去了,蘇清玖看了一眼“玉秋”。
她原本還笑著,被蘇清玖一看,低下了頭,雙手也不知道放在何處,不安地在身前攪動著,站了一會兒,不安地問道:“姑娘,您今日想穿哪件衣裳?”
“我很嚇人?”蘇清玖沒有回她的問題。而是提點道:“姿態倒是有幾分相像了,不過底氣要更足一些,玉秋同我一塊長大,與我有些姐妹情分,斷不會這般生疏。從即刻起,你便要完全把你當做是玉秋,每行一步,每說一句,都要思慮再三,斷不可露出絲毫端倪。你當知道,一旦露餡,你我難逃一死。”
想到今日的夢境,蘇清玖仍覺得脊背發涼,少不了多提點提點,以免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