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琴的停頓,卻似飛流掛川,九千尺已滑落六千之尺,再也聽不得任何聲音,乃是合情合理。
不如說,正契合了《琵琶行》之言:此處無聲勝有聲。
而張之林的夢,也來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中,在沒有中心,沒有邊界的汪洋中,枕在一葉弧舟上,沒有任何聲音,安然享受著這純白的靜謐,竟是如此的完美。
一瞬卻似永恒。
續而,琴聲再起,六千尺終于垂至九千尺,更似云落大河鏡面,皺起夢境。
張之林在懵懂之間,似見萬丈星河,似入千里綠野,處處充斥著一種溫暖的觸感。
而那琴聲也從淡然緩緩的歸于平靜。
這一段的平靜,卻是一張畫的余白,是一首詩的余韻,真真是妙不可言。
雖是平靜,卻又有著喚醒一個人奇效。
便像花園中,擁一人入睡的是一花香,伴一人醒來的,同樣是花香。
張之林舒爽的醒來,深深吸一口氣“我好久,未如此暢快的睡了!”
此時李不書看著張之林,只是好奇,至于其他的,卻不顯得那么重要了。
張之林看著李不書的琴,遞給李不書一壇酒,笑道“散修張之林!”
李不書一愣,也笑道“散修,李不書!”
張之林指向那琴,笑道“不知,我可否彈一彈?”
李不書驚異的問道“你知道這琴譜?這可是唐殘譜〈華錦瑟〉。”
張之林搖頭“從未聽過。”
李不書笑道“那算了。”輕飲下一口馬上天。
張之林卻走向琴,一副不信邪的模樣。
李不書見狀,便直接讓開,讓這張之林撞撞南墻,好讓他回頭。
李不書輕飲一口酒,說道“傳聞詩帝李商隱死前得人指引,強行續命,玉谿生(李商隱號)泛舟南海,從此不知音訊。有人說他得大道永世隱居南海,有人說這不過荒唐傳言罷了。也有人說,李商隱殉情大唐自殺了。無論怎么說,這首殘譜,便是為李商隱而作的。”
不待李不書感嘆,張之林便奏響了琴聲。
琴聲似潮,遠赴明月。
只是這第一聲音,便令李不書愣住。
對。
張之林彈的對。
張之林也驚訝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嫻熟,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得心應手。
同是一段曲。
卻奏出了另一種意境。
一種慷慨匡世、傲然不屈的風骨。
似大河滾滾,大風揚云,恰一八尺壯漢,執鐵板猛砸,狂砸間吶喊聲、唱喝聲不止,便如那狂風中的雷電,交相呼應,震顫了一切!
這狂蕩的氣勢,正奏到了李不書心間。
于是李不書仰頭便飲,大口大口,烈的眼淚直流!
這酒,對的起此夜月明正好。
這琴聲,正似勾勒不盡的詞章,令李不書,再回想起曾經!
那曾幾何時自詡永不退讓的身影,已經蹤跡杳然了許久……
在現實里被困,甘愿久在樊籠里的靈魂,在這一刻竟再一次,池魚羨淵、籠鳥求林起來……
就在張之林的琴聲中,李不書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于是,合著月光,飲著酒,兀自醉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