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有些緣分也算是注定的,就像原本我以為再見到小鮫人應當在過個十幾二十年什么的,哪想到才不過半年功夫就又見面了。
這次是直接從要我伺候的病號變成了要我伺候的客人了,哎,怎么算都是得我伺候,我怎么這么苦命啊。
說起來那天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已經是冬天了,前一天下了一場異常大的雪,我以為第二天還會是那么個陰沉沉的鬼天氣來著,結果沒想到是個難得的好天兒。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老板不知道從哪里倒騰來幾面透明的琉璃,當做窗戶裝上去既不漏風還可以曬太陽,當真是好寶貝來的,肯定不便宜。
屋里被老板用了法陣保證溫度一直在暖乎乎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舒舒服服得曬太陽,是在是平生一大幸事。我是這么想的,我覺得老板也是這么想的,畢竟我看他已經在那塊陽光最好的地方躺了半天了,一臉愜意的模樣,看起來倒有點像街東頭那個瘸腿老太太養的那只大橘貓了。
我正這么想著,一旁桌上的傳訊珠忽然亮了起來。我偏頭看過去,老板眼都沒睜開,隨意地抬手揮了一下,一個白胡子老頭兒的身影被透射到桌面上,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連句客套話都沒有,張口就是什么勞什子的天界傳喚。
老板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抖了抖袖子就要走,臉都沒洗一把,根本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有什么不得體的地方。當然我倒不是說老板的臉上有什么睡覺留下的口水印子或者是眼屎什么的,老板對自己的個人衛生相當講究,這種東西一般只會出現在我臉上。我只是覺得,好歹是去見天帝,怎么著也得換件衣服才是,老板身上這件得有多久沒洗了?一星期總有了,雖然也看不出臟,但是我聽常人說,見皇帝...emmm天帝應該能類比一下凡人的皇帝...吧...的時候,還要沐浴更衣什么的,不然就是冒犯,犯了大不敬之罪之類的。
不過我又想了想,老板要是能被治罪早八百年就被拖出去砍了,畢竟單就我看的這些年,老板每回被上頭的人找去都是撿著自己最舊最臟的衣裳穿了去的,也不知道老板這條有潔癖的龍是怎么想的。每回我蹲在浴室外面抱著干凈衣服等著的時候都在想這個問題,浴室里面是什么樣子的我不清楚,我只能聽到仿佛是拿了鐵刷子沒命地“刷啦啦,刷啦啦”的聲音一直在響,我都怕老板把自己身上的鱗片刮干凈。
老板這次倒是沒像之前一樣一句話不說,拉著個臉就走,他臨走前還沒忘了吩咐我要把房間里的布料整理一下,尤其要注意的是那匹帶著云紋的鮫綃。這話剛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說真的,我覺得老板純粹就是覺得自己被折騰著要跑來跑去結果我卻能舒舒服服曬太陽不爽,所以怎么也要給我找點事情做。按他的心理,我這一天要是趴那兒啥也不干能多吃他兩斤瓜子兒。
可我尋思那瓜子兒也不值錢啊,我一邊收拾著店里的布料,一邊碎碎念著。老板這些年著實是搜羅來不少稀奇古怪的布料,有些都堆在最底下積了好幾層的灰了。有的布料被包起來,上面全是看起來鬼畫符一樣的東西,然后掏出來一看,嚯,上好的纏云料。說起來我倒是對整理老板的布料挺有興趣的,因為你完全猜不到那灰撲撲的包袱皮里面藏著什么,這倒反而有了種探索的樂趣,所以倒也感覺不到特別累了。
老板特別吩咐過的那匹鮫綃我也看到了,我在擦拭的時候就有些感慨,也不知道當初那小鮫人怎么想的,傻乎乎的,拿這東西跟老板換東西,最后還得是老板救她。也不知道究竟這一筆賬算賺了還是賠了。
鮫綃上的云紋隨著時間的推移倒是比前兩年清晰了不少,我把它掛起來,尋了塊普通的絲綢蓋上。倒也是奇了怪了,老板這鋪子雖說不大但也不算小,絲綢的布面除了大紅色就沒了旁的顏色,我往那鮫綃上蓋的時候右眼皮瘋狂跳動,街上算命的瞎子老是掛在嘴邊的那句“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莫名就從我腦子里冒了出來。我雖然不信這個,但是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老板回來的時候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一回來就一頭扎進了樓上的工作間,肩上搭著浴巾,手里捧著干凈衣服的我愣了愣,倒是有些詫異起來。
真是奇了怪了,這次回來怎么不先把自己洗刷干凈了啊?老板你變了,你不是我認識的那條有潔癖的龍了,你臟了!
我把手里的東西放回原處,探頭探腦地在門口看著房間里老板的動作。老板把我掛起來蓋好的鮫綃拿起來了!我有些發愣,這匹鮫綃可是之前有個仙姬要成親時求了老板半天想要一小塊料子做個帕子老板都沒答應的,現在這是?
我還在詫異的時候,老板握著剪刀看著那匹鮫綃,似乎也是猶豫了一下,然后我聽到老板輕輕嘆了口氣,手上的剪刀順著鮫綃上原有的紋路有些艱難地裁剪下去。我知道那倒不是剪刀鈍了或者鮫綃難剪,恐怕是老板也有些舍不得去用這匹鮫綃。
裁剪有些慢,后面的步驟就快了起來。老板用他之前從沒有過的速度,只用那匹鮫綃趕了一套華服出來。說實在的,也難怪老板舍不得用,不得不說這套華服著實是這些年來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套,往后也不一定有旁的衣裳能再比這件漂亮了。
鮫綃用了七七八八,估計就算有剩的也不多了,估摸著最多能再湊幾塊帕子。老板一副很是疲憊的樣子把那套華服放在我手里,囑咐我送去南海。聽老板的意思,好像是南海鮫人一族換了新的王,傳位的時候似乎還要同時辦了新王的成婚之禮。
南海鮫人啊,我飛出店鋪的時候還在想,之前那小鮫人會不會也在南海啊,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見到她,要是能見到的話一定得多討幾個海瓜子兒吃,聽老福說那玩意兒可是帶勁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