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離開了診所,賽辛醫生轉頭看向波菲。
“波菲小姐,請問需要我來幫助你安排住宿嗎?”
“感謝您的好意,賽辛醫生,我想我可以自己解決。您救治了生命垂危的卡琳娜阿姨,已經是幫了我很大的忙了,更何況,您還不收取我任何費用,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才好。”
賽辛醫生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蒼白俊美不似人類的臉上,終于出現了生動的表情。
“我只救我想救的病人,給我再多的財富,也無法動搖這一點。手握拒絕的權利,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有一天,有人將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放在我面前,讓我放棄救治某位病人時,我也可以做到毫不猶豫的拒絕。”
波菲贊嘆道:“您擁有旁人難以企及的品質,您始終堅守本心,這很好。”
“你真的認為這樣好嗎?”賽辛問到。
波菲不明白他的意思。
賽辛眼中明明滅滅,波菲下意識想要看清,卻被跳動的火焰拉回了視線。
桌上的燭燈不知為何熄滅,只余下角落一盞煤油燈,孤零零的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我以為你會認同純粹的善意。”賽辛解釋道,“比如生命平等,我應該全力醫治每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病人。”
波菲搖搖頭:“醫生并非您的職業,您也不收取任何費用,如果僅僅因為您喜歡研究醫術藥劑,就要求您做一個舍己為人的圣父,那是對您的不公,是道德綁架。我想,得到過您幫助的人,沒有一個人認為您的出力是應該的。”
善意不能施舍過多,否則太廉價。
沒想到波菲小小年紀就懂得這些道理。
褐紅色的頭發被波菲撥到身后,額前的細發已被汗水打濕,她整個人如同開在暴風雨中的薔薇。
賽辛注視著那雙清澈的眼睛,他大約知道在波菲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所以才格外疑惑,但這樣的眼神卻又不似偽裝。
這一刻,不管他們愿不愿意承認,二人的靈魂都是如此的靠近。
盡管,一個純潔在黑夜里,一個糜爛在陽光下。
星辰不會孤單,因為它們從來不會消失在彼此的視線里。
黑暗賦予它們擁有光彩的權利,但它們從不貪婪,甘愿當月亮的陪襯,甚至追隨著月光而行。
正如,波菲追隨著夏利。
賽辛走到柜子邊,雙手捧起相冊,珍惜地輕輕撫摸著。
“我只是不愿意看到……像我姐姐那樣的慘劇發生了。如果那個時候,有人和我一樣,選擇出手幫助,或許她就不會離開我了。”
波菲心里,泛起一絲對塞辛醫生的同情。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每個人也都有各自的生活,和所要面對的困苦。
“賽辛醫生,請問您是哪里人?是莫蘭帝國人嗎?”波菲詢問到。
賽辛否認:“我并不是莫蘭帝國人。”
波菲不好意思道:“說句讓您見笑的話,莫蘭帝國因為有夏利少爺在,總是讓我產生向往和親切的感覺,您也可以尋找到屬于您的心靈寄托,也許會好受些。”
如果能選擇,她寧愿不做什么圣女公主,而是真的成為莫蘭帝國的自由民小姐,可能那樣的生活也很不錯呢。
波菲禮貌的和賽辛告別,準備離開。
“那么不打擾您了,賽辛醫生,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賽辛保持著微笑,注視著波菲離開。
診所大門關上的那一刻,世界好似失去聲音一般,變得寂靜空曠。
客廳的煤油燈閃爍了幾下,隨后熄滅。
賽辛沉默的站立在黑暗中,這一刻,沒人能看到他臉上扭曲的表情。
在那張臉上,滿是克制不住的怒火和壓抑。騰騰的殺氣肆虐著,眼瞳里閃著冰冷的紅光。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呢,波菲小姐。”
黑暗里無人回應他的話。
“夏利少爺真的平易近人,又親切體貼。你瞧,他竟然還給我留下了禮物,我若是不回敬一份,實在是對不起他的用心。”
賽辛試著將相框中的東西抹去,結果卻沒能改變分毫。
他變得更加憤怒焦躁,調度了全身的力量,最終都無法將那絲灰色的霧靄抹殺。
“原來這不是禮物,而是示威啊。”
“夏利少爺這是打算,在下一次光臨診所時,再帶走嗎?”
賽辛低語,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好勞煩夏利少爺親自來取?還是讓我托人給您捎去吧。”
這是他和家人唯一的合照,豈容外人隨意窺視?
賽辛細細撫摸著照片上,那張冷艷卻綻放著美麗笑容的臉龐,呢喃到。
“姐姐,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也一定會找回我們的主人。那位的東西,絕對不允許被人肆意霸占。”
賽辛將灰霧托到眼前,仔細凝視著,眼眸中透露著一絲懷念。
“灰色的貴族嗎?這次,會是您,還是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