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嘴角含著淡淡的笑,眸光逐漸冷凝。
“姨娘?姨娘!”
文秀哭出聲來:
“姨娘,你再看一眼少爺,姨娘……”
懷中嬰兒哭聲頗大,文姨娘卻再不曾醒來。
張媽媽望著滿屋血腥,兩腿直打哆嗦,終是撐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若不是懷中抱著孩子,只怕早如一灘爛泥,如何也爬不起身。
門外,靜和師太垂下眼眸,一手捂著小尼姑的眼,默默念著往生咒。
夜里又起了風,門外枝葉沙沙作響。
寒氣沿著破舊的窗戶縫隙鉆進來,屋內便是染著木炭,依舊有些凍手。
蘇瑾簡單梳洗完,換了身干凈的杏色小襖,將青絲簡單挽起。
轉身從包袱里取出一只樟木盒子,緩緩打開,見里頭瓶罐都妥帖的用布條包裹著,今日一番顛簸并未曾破碎,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半月前,她生了一場風寒,迷迷糊糊睡了好幾日,腦子里便莫名多了十幾年的記憶,仿佛再醒來,已是重活一世。
她清楚的記得夢境里,文姨娘便是臘月二十九臨盆,最終胎大難產,一尸兩命。
他父親蘇淳剛回到府中,便見到一尸兩命的文姨娘母子,當即暈厥了過去。此后蘇老爺身子一直不大好,將養在后院,府中內務,族中生意,逐漸都被徐姨娘攏在手中。
直到二月剛過,朝廷派兵闖進蘇宅,將蘇府滿門抄家流放,徐姨娘已攜萬貫家財逃之夭夭。
蘇府自祖上開始經商,經營米糧生意數十年。她父親蘇淳為人圓滑謹慎,經商半生從不曾出過什么差錯。可就在上月,她家中運往臨安的商船,被官兵無端搜出兩石私鹽。整船足足兩千石糧食,連人帶船一起被扣在了臨安。
私運官鹽是重罪,她父親深知此事重大,連夜入京,求見私教甚好的太府寺都尉常海。這一去便是大半個月,直到風塵仆仆回府過年,遇上了文姨娘的事,自此一病不起。
這些事,處處透著蹊蹺。
前世她雖聰慧,卻被父親嬌養在深閨,對人情世故懵懂無知,只能淪為他人手中棋子,任人擺布。
這一世,便從文姨娘開始,她要先行一招,亂了對方的陣腳。
不急,
不急……
“轟~”
一道驚雷炸響,門廊處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什么人!”
蘇瑾一驚,一手摸向腰間荷包。
“是我。”
來人聲線清朗,端的四平八穩。
蘇瑾身上滋出一層冷汗,聞言這才想起,她答應要給恩公解毒。
開了門,那人直著腰板立在外頭,屋門狹小,幾乎能碰到他的頭。
“恩公,請進。”
蘇瑾做了請的姿態,那人卻微滯了片刻,這才低了頭進來。
“請恩公寬衣,此地狹小,衣裳擱在榻上便好。”
蘇瑾轉身忙活著木箱里的藥劑,點了燈,將金針捏在手中,在火上來回仔細烘烤。
回過臉來時,那人卻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眉心微蹙,燭光映入他眼底,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海棠春的毒……要脫衣裳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