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內室還未進門,就感覺到一股涼爽襲來,芙蓉側身攬起垂簾,朝內室里說道:“老夫人,三小姐已經到了。”
聽到熟悉的衣玦聲響,坐在軟榻上的老婦人一時間還以為又是幻聽,直到芙蓉出聲提醒,她才驚覺不是做夢。
過了會兒,內室才傳出來聲音:
“快進來,外邊兒天熱,你又前些陣子受了傷,趕緊進來坐著罷!”
簾子后面老婦人的聲音欣喜傳來,話末尾間隱隱帶著顫音,聽得在場的人都是鼻頭一酸。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沈老夫人也是在這院里屈指可數對沈梨好的人之一。
可沈梨卻在五年前無意間聽人說是因為祖母罰跪了母親,才讓她母親得了受寒得了急癥去世的。
沈梨回想這些,心中只覺得無語。
但凡原身用點心思去查證一下,也不至于憎恨一個無辜之人五年之久,況且還是從小到大對她都挺好的老祖母。
連青魚都不相信這件事會這么巧合,可原身那時絲毫也聽不進去。
而現在的她之所以這么篤定老夫人無辜,先不說老夫人是醫藥世家出身;就算不會醫理,老夫人也絕不可能就這樣袖手旁觀,要知道沈老夫人私下還是信佛多年的修行者。
五年前的夜晚,當時的沈家夫人蕭雨念突發急癥,不知怎的人過了半刻就沒了氣息,當時丫鬟陪侍無一人在身邊,死相十分凄慘。
之所以連母親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是因為感業寺路遠山滑,京城人家去禮佛,往往要去三日之久,偏偏這么巧就是這個時候出事,疑點重重,原身當時卻絲毫不覺。
收斂了神色,沈梨聞言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邁腳進去。
她垂目屏息,邁的步子不緊不慢,群玦隨著步伐蕩出好聽的脆響,在安靜的內室里也不顯得突兀,反而像是悅耳的音符,也不叫人聽了煩躁。
室內好像被提前清空了旁人,往深處走了二十步左右,先印入眼簾的是老夫人深色繡金絲馬褂的衣角。
沈梨此刻沒有抬頭,只看到膝間用金絲勾勒出一組栩栩如生的仙鶴入云圖。
“給祖母請安。”
沈梨端正地行大禮,磕頭跪下。
沈梨今時的打扮與五年前并無不同,老夫人透過她如同看到了之前蕭丫頭帶著小梨丫頭來請安的日子,她緊張地握著手里的楠木拐杖,幾乎激動得就要站了起來。
“是孫兒不孝,這幾年竟不曾過來探望過祖母。孫兒自知有錯,祖母若想懲罰孫兒就請盡管懲罰吧。”
只見沈梨鼻頭一紅,眼睛里瞬間就擒了泡淚花來,一邊哭,又一邊帶著哭腔委屈述來。
沈老夫人本就眼框酸澀,此時也忍不住熱淚涌出,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她連忙拉起還跪在地上的沈梨,拉起沈梨的雙手心疼撫摸了一番,又見到沈梨臉上掛了兩縷淚,忙用掌心輕輕撫去沈梨臉上的淚水:“小梨丫頭不哭,祖母不怪你,不罰你。”
沈老夫人的掌心潤軟和,袖間飄散著一股草藥香氣,讓沈梨心里升起一絲暖意。
沈梨貪戀了一瞬,透過淚光看清了祖母的模樣。
還是跟沈梨記憶中的一樣,又似乎不太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