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古緊緊的皺起了眉,目光看向呆呆的站在士兵中央,衣服松松垮垮,虛弱至極,沒有一絲公主儀態的古月公主身上。
慢慢陷入了一段回憶,那是他第一次在父親的帶領下覲見古王時,父親與古王有事商議。
他無聊,第一次來到王庭只覺新奇,四處觀賞,不經意間來到了一處池塘邊。
看到小亭處背挺的筆直,正在先生的教導下,規規矩矩的學禮儀的小孩兒,只覺得這小孩兒好生努力。
因為要避嫌,桑古沒有上前,躲在柱子后遠遠的看著,因為自己的好奇,也讓他看到了顛覆他觀念的一幕。
本是師嚴徒乖的一幕,接下來他卻看到了那個嚴厲在他眼中卻很溫和的師父,不知從哪拿出來一個桶,與小孩兒說了些什么。
然后輕輕吹動桑古無比熟悉的笛音,無數各種各樣的蟲子順著笛音爬上了小孩兒身體。
小孩兒一動不動,表情更是沒有一絲變化,任由無數的蟲子在她的身體上爬來爬去,弄得一身傷痕。
桑古想出去阻止,卻發現他沒有立場,這里是后庭,沒等他糾結,或許是小孩兒表現讓那個可惡的人覺得無趣。
驅散了蟲子,最后遞給了小孩兒一瓶藥膏,桑古看的清楚,不留痕、一個小時就能讓傷口愈合的上好玉蘭膏。
小孩兒動作自然的接下,沒有任何言語和反抗,更沒有任何恨意,有的只是空洞無物。
那樣的眼神刺痛了桑古,后來他請求父親為那個小孩兒向古王陛下申冤。
不想父親嘆了口氣,臉色復雜的反問了他一句:“桑兒,整個王庭都是古王陛下的,你覺得他會不知情嗎?”
當時桑古猛然間醒悟,不死心的繼續追問:“那個小孩兒才6歲,她們就那樣對她!古王陛下也不管,她到底犯了什么錯要那樣折磨她!”
父親摸了摸他的頭,很平靜對他說一句:“有些人生下來就是罪。”
桑古當時接受不了的跑了出去,生了一場大病,再次醒來時沉默了許多,也不再同父親討論這個話題。
只是每次去王庭時,總會有意無意的去看一下那個可憐的孩子,然而每次看到的都是她各種受折磨的場面,沒有一次意外。
慢慢的,桑古也就不去了,似逃避似妥協,今時今日,再度見到當年那個小孩兒。
他已為人父,她卻仍舊如之前那樣,空洞無物,宛如行尸走肉,只有本能。
天知道,他當時知道她失蹤的時候是何等感覺,然而現在卻要他治好她,然后親手把她再送進那個地獄。
桑古看著身后遠處天真可愛的女兒,仿佛在她身上恍惚間看見了當年那個第一次見,讓他為之容顏絕世所驚艷的小古月。
他忽然間明白了,他做不到,看著那個活著就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痛苦的古月公主,他心里是愧疚的。
他一生行善積德,治理部落從未出過差錯,對君對父母對妻對女,更是無愧于心。
然而,在他身上卻永久的壓著一塊大石,讓他喘不過氣,今天看到古月公主,他才終于明白。
那是他對于古月公主所經受之痛苦,無所作為的罪惡感,即使這件事無人知道,但桑古的良心過不去。
尤其是看到古月公主狼狽可憐的樣子時,那股被抑制已久的愧疚罪惡感,更是如反彈般遏制不住的增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