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蓋也換成了紫蓋,紫色的絲綢,同樣是江陰邑進貢,很美。
又起風了。
勾陳能感覺到,這是東南風,也一定是東南風,這個世界,本就應該刮東南風。
是海風么?
躺在那里,這里是最高點,山西的遠處,是會稽城,是個大城;山北的遠處,是若邪澤,有一條小河從會稽山流淌進入,然后匯入大海。
這條小河,勾陳以前來過,叫做若邪溪。
年輕的時候,勾陳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他指揮大軍滅掉了越國,就把若邪溪收拾一下,就像五湖之北那樣,效仿祖先,在這里開辟一塊大大的糧田。
一定能種很多稻米,也一定能養活很多人。
噠噠噠噠噠噠……
馬蹄聲又傳來了。
是“騎傳”吧。
心中想著,卻說不出話,勾陳眼珠轉動,工虎見到之后,立刻躬身抱拳:“王上,臣這就去迎接來人。”
很快,工虎和另外一個老將,聯袂下山,迎接“騎傳”。
見到“騎傳”之后,工虎問道:“何處急件?”
“淮……淮上!江陰子呈報!”
氣喘吁吁的騎士雙手高舉信件,單膝跪地大聲道,“此乃江陰子李解為大王賀壽之詞!”
“李解,淳樸秉直之人也!”
工虎一聲贊嘆,接過信件,然后轉身匆匆返回山頂。
此刻,勾陳似乎是快要不行了,眼皮耷拉了下來,呼吸也逐漸紊亂,左右王宮宿衛,已經有人開始擦拭眼淚。
工虎見狀,眼淚頓時流了下來,但還是又哭又笑地喊道:“王上!王上!淮上呈報!李解為王上賀壽,特寫賀詞!”
呼吸逐漸衰弱的勾陳,陡然振奮起來,耷拉下去的眼皮,再一次抬了起來。
他雙目圓睜,仿佛又恢復了一代君王的威儀。
嗬、嗬……
短促的喘息聲還是出賣了他的虛弱,但是周圍的甲士,卻沒有任何人認為這是軟弱,只會感受到那種到死亦不罷休的力量!
“大王!臣工虎無禮,為大王拆封來信!”
拿出了一張紙,工虎沒有去看,而是展開在了勾陳的眼前。
盯著那張紙,視力很是模糊的勾陳用盡了最后的精力,他看清了紙上那宛若涂鴉的文字,只有八個字,但是這個八個字,瞬間讓勾陳充滿了無窮的力量。
“包。”
“舉。”
“宇……”
“內!”
“囊……”
“括……”
“四!”
“海……”
每個字,都是用最虛弱最沙啞卻又最強有力的聲音念出來。
念完之后,勾陳的雙手死死地攥緊,整個人顫顫巍巍地發抖著,工虎見狀,正要上前攙扶,卻見勾陳竟然靠著自己的力量,隨時要倒地不起的模樣,一邊顫抖著,一邊卻又站直了身軀。
他在發抖,他已經油盡燈枯,再也沒有更多的氣力。
他已經說不出話,嘴唇翕張著,想要說什么,但終于發不出哪怕一個音出來。
遠遠地看著,遠處的波濤是如此的壯烈,這等盛景,讓勾陳竟是無比地感動,他留戀于塵世的,不正是此情此景么?
終于站定之后,勾陳再也沒有顫抖,他面帶微笑,依舊只是看著前方,山海之間,江海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