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么個當口,還要面對三關將士的敲詐勒索。
換作以往,別說你丹陽公斗尊,你就是那處大夫斗皇,那又怎樣?給你臉?
但現在不行,真要是放了商無忌的大軍進來,必定重演當年吳威王伐楚的局面,那是一片狼藉、滿目瘡痍。
吳威王留給楚國的創傷,絕非一朝一夕能夠消弭的,而現在,這個傷口仿佛是要被再度撕開。
不但要撕開,還要在上面擦一把陳年老壇酸菜。
人心惶惶之下,倒是壓榨出了人們的反抗決心,勇士們一口氣提起來,打算跟吳人拼了!
在郢都的司馬項拔還納悶了,心想老夫就是派人去探探口風,不過是先放了點風聲出去,說要“去王號”,怎么就一下子搞得漢水兩岸同仇敵愾了?
這是要打郢都保衛戰呢還是要打衡山保衛戰?
不過轉念一想,司馬項拔尋思著,這事兒也不是什么壞事兒,之后再正式宣布沒有去王號,這種返轉心態,應該會更加強烈。
到時候,再提割讓漢東土地一事,也就輕松的多。
只不過司馬項拔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家,令尹斗皇有著另外一番操作。
斗皇命令斗氏子弟暗中推波助瀾,說要“去王號”的同時,又盯緊了漢東世族的動向。
誰叫囂得最兇,誰不聞不問,都是記錄在案。
摸底用不了幾天,有什么反饋,都是一個晚上的事情。
大概就是李解籌備趙太后回歸的前后,郢都的宮墻之間,令尹斗皇拿到了一份名單,這份名單之上,就是漢東叫囂最厲害的老世族。
“夫子,如是便是漢東、溠水欲起兵‘勤王’之人。”
“新市、安陸這兩地,還真是勇氣可嘉。”
“安陸之戎,非我族類!”
斗皇子侄們紛紛狂噴安陸起事的土族豪門,對斗氏這種“血脈高貴”的楚國最頂級世族來說,安陸那些土鱉,那是什么東西?不,那不是東西,安陸那里只有畜生。
之所以有這樣的態度,那是因為安陸得名“安于陸地”,但真要是“安于陸地”,楚人早就自己開發了,哪里輪得到別人?
這安陸的地方世族,多以陸氏為主,而陸氏的由來,卻又不是楚人,而是秦晉之人。
但問題又出在這里,如果真是秦晉之人,斗皇子侄們,也不會這么瞧不起,開口說什么“安陸之戎”,閉口講什么“非我族類”。
根子在陸氏的祖先身上,安陸的陸氏由來,是因為當年晉國稱霸之后,把洛邑附近的陸渾之戎擊潰。這些陸渾之戎只能逃跑,逃跑的方向無非就那么幾個,原本是要去秦國的,但秦國本來就跟陸渾之戎打了不知道多少年,恨不得陸渾之戎全部死光。
當年晉國一波帶走陸渾之戎,秦國怎么不可能趁此機會一網打盡?
無奈之下,陸渾之戎就只好南下。
這南下的時機也是比較微妙的,楚國的王號起伏,是有波折的。
一開始自然是楚子,但實在是被排擠的受不了了,就勵精圖治擴張成了楚王。
但后來晉國專治各種不服,楚國又自己去了王號,蟄伏了好些年,等到晉國勢力收縮,又重新稱王。
就是在楚國二次稱王的時候,陸渾之戎被擊潰,晉國也沒有興趣趕盡殺絕,畢竟陸渾之戎雖然是“戎”,但就跟北狄一樣,當年也是受過冊封的,甭管是哪朝封的,論根腳,基本上就是一家子。
實際上陸渾之戎,是正經周天子冊封過的子爵,又稱“陸渾子”,理論上來說,跟當時的楚國,是平起平坐的。
當然實際上肯定不是這么一回事兒,于是一個被周天子冊封過的子爵,被另外一個準備重新稱王的子爵給接納了。
這顯得楚國大氣啊,做事敞亮啊。
楚國又把陸渾之戎安置在了一塊高地,當時開發起來比較麻煩,沒合適的人手,因為楚國正忙著防備二次稱王之后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