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個驛卒,陛下裁減天下驛站,我因丟失公文被裁,這也算咎由自取,我也沒什么怨言,只能回鄉務農,但西北旱蝗相繼,種出的糧食連自己家人都養不活,自然也沒錢交朝廷的賦稅。我自知賦稅逃不掉,只好去借艾舉人的高利貸交稅,到期之后艾舉人逼債,這時候西北還是大旱都人吃人了,山溝里被父母丟棄餓死的小孩到處都是,我又怎么可能種出糧食還債。結果被艾舉人告到縣衙,然后縣令把我枷了示眾并且受艾舉人所托準備用我殺雞儆猴,弄死在監獄里震懾其他欠債的,我侄子劫獄把我救了出來。那時候一怒之下索性去殺了艾舉人一家,然后逃亡甘肅投軍當兵吃皇糧,可惜皇糧也沒得吃,當官的喝兵血貪墨軍餉,我們當兵的幾乎就沒有吃飽飯的時候,崇禎二年甘肅邊軍奉調去打女真,這可是要我們去拼命了,可即便要我們去拼命了也一樣不發餉,我們索性兵變殺了參將,至此就再也沒回頭。”
李自成喝了杯酒說道。
“不是我不想當良民,但凡有吃有喝誰樂意造反?可這世道不讓我當良民啊!”
他接著說道。
崇禎默然不語。
“那你呢?”
楊慶問李來亨。
“我全家餓死,就剩一個,你說我因何造反?”
李來亨冷笑道。
“陛下,你的確不是個昏君,但可惜,你也給不了百姓溫飽,朝中文武百官皆貪贓枉法,地方土豪劣紳強取豪奪,老百姓餓殍遍野,陜甘一帶草木觀音土都吃干凈了,饑民連蒼蠅都吃光了,父子夫妻皆相食,既然餓死是死,造反最多也不過一死,那我們為何不造反,難道真像官老爺們說的做個安安餓殍?”
李自成說道。
“這,這都是天災豈能怪陛下。”
王承恩說道。
“天災?為何不救濟?難道天下全都饑荒?難道江南四川沒有一點余糧可救濟災民?縱然不救濟,哪怕免賦稅也給老百姓點活路,但為何不免稅減稅反而加稅?朝廷難道只知道收百姓錢糧,而無需管百姓死活?就算牧羊還知道不能讓羊群餓死呢!再者百姓加稅為何官紳連交都不用交?奸商囤積居奇,一石糧賣好幾兩銀子為何無人管?陛下為天下之主,天下皆陛下子民,當一視同仁,那為何坐視一些魚肉另一些?既然你們不給我們活路,那我們也不給你們活路,要死也拖著你們一起死!”
李自成冷笑道。
“若然,爾亦非窮兇極惡。”
崇禎緩緩說道。
“窮兇極惡?陛下該看看那些官吏豪紳是如何催糧逼捐的,那時候你就該明白誰才是窮兇極惡。”
李自成冷笑道。
“爾將如何待朕?”
崇禎問道。
“陳演和朱純臣剛剛給我上了一份勸進書,既然如此我就不好讓他們失望了,不過你放心,待我登基后少不了你一個王,就憑你那些補丁衣服我也不會為難你一家,你們父子都在這京師老老實實過日子吧!”
李自成說道。
“那個,闖王,雖然我也算人微言輕,但有些話我還是想說一下。”
楊慶小心翼翼地說。
“說。”
李自成說。